接下來十天顧易和祝青山基本上除了睡覺的其他時間都在錄音室度過。流雲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一個半音的小問題都會摳到準確為止，就算是祝青山這種水準也總被要求重來，錄到他挑不出任何毛病才罷休。

與其說是完美主義還不如說挑剔，難怪一般不會有人請他錄音，說是Demo都要跟正式版本無限接近，誰敢與他合作呀？

顧易彈鋼琴還好，除了坐得屁股痛，其他方面體力跟上就行。苦了嬌弱的小王子，站著拉琴一站就是好幾個鐘，長時間的按弦揉弦會讓本該被繭子保護的指尖重新感覺疼痛，腮托把脖子都磨紅了，左肩更是因為承受著小提琴的重量而感覺酸痛不已。

每天回到宿舍，兩隻手臂都累得抬不起，說是全身都痛一點都不為過，栽進柔軟床鋪就昏昏欲睡。顧易總是坐在他身旁，讓他翻身平躺，然後幫他按摩，用軟熱的濕毛巾幫他敷脖子，讓他小睡兩個鍾，不然他都沒力氣起床吃飯洗漱。

依然保持每天準時和父母視頻的習慣，家長看到他臉上肉眼可見的疲憊都心疼死了，恨不得馬上飛過來確認他真的還能動彈，祝青山反而安慰他們說，只是這十天而已，等到以後都可以按他們的節奏演奏，不用趕時間的。何況辛苦的也不止他們，整個錄音團隊都為他們而持續高強度工作。

還有顧易，明明一樣勞累還會這樣事無巨細地照顧他。有他在好像就沒有感覺辛苦到什麼不可忍受的程度了。

這十天之後，大年三十前兩天，他們回到家裡。離家不過十三天，父母又覺得他瘦了——但這次可能是真的瘦了——來不及拉著他問東問西而是直奔餐桌，浴缸里的水溫都給他調好，讓他吃飽之後舒舒服服地泡個澡再美美地睡上一覺。顧易享受了同等待遇，笑著不知道說什麼好。

年二十九，顧易的父親來接孩子帶回鄉下老家過年。年初十，顧堂回城工作，又把孩子送到祝家。

顧易見到祝青山的第一眼就是感覺他胖了一點點，擁抱後發現是真的胖了，問他經歷了什麼，他無奈地說爸爸媽媽總覺得他回學校就會吃不好吃不飽，趁過年就……

顧易感到好笑，拍了拍他的小肚子說胖點兒更好。和他上街閑逛，買兩份小吃他都吃不完自己那一份，因為有顧易在他就可以剩吃的了。

其他同學的境況沒有好到哪兒去……

新學期開學第一天，「胖」一定是開始和結束話題的最好形容詞。儘管插進高二年級班級里的祝青山和顧易躲過了原1班朋友的體重轟炸，也逃不過舍友們輪番質疑：「顧易你怎麼沒胖？青山你真的胖了？！」

熊二真的是變化最明顯的一個，本就是小胖子，也能看出來更加胖了，肚子肉嘟嘟的，被林科追著喊熊胖胖又無法反駁，躲到顧易身後告狀，笑笑鬧鬧一派和諧。

直到第二天開始上課，風言風語塞滿耳朵，藏在他們路過的每一處，躲都躲不過。

還是校園論壇的事情。兩人的cp帖子好不容易降下熱度，又因兩人一起跳級插班高二年級的事情重新吸引目光，可是這一點讚歎的聲音很快就被無數口徑一致的帖子刷下去，其中樓層最高的一個帖子標題醒目——

扒一扒優秀生顧易如何跪舔富二代

樓主自稱是祝青山的仰慕者，一直看顧易不順眼，就多留意了一下他，然後發現一些細節，挖出來讓大家品品這個人有多舔狗。

樓主：「祝青山什麼家世大家都知道吧，他的私品全是大牌，妥妥的富二代不必說，聰明又好看，這個學校哪有人不喜歡他啊。」

「反觀顧易，轉學來的，恰好被分到和富二代做同桌，近水樓台，諂媚得跟太監似的。他們高一一班同學可說過，水都給富二代倒，天天給人家拿書包，富二代被欺負第一個出頭打架都被叫家長了，不過他家長沒來，估計是農民還要種地吧哪有空管兒子啊！」

「他打籃球我也看了，你們沒發現他的球鞋嗎，送你們一張我偷拍的照片，認得出牌子算我輸（圖片.jpg）還有他的這些私服（圖片.jpg*8）哪位見多識廣這些都什麼垃圾品牌嗎？就這樣，天天纏著富二代不說，周末還要跟著去富二代家裡住，蹭吃蹭喝真他媽爽！」

「他媽的跟水蛭一樣，我都替富二代擔心，我要有這麼一個窮逼天天纏著我遲早要煩死！」

對於優秀生，成績以外的東西在大家眼裡都是閃光點，所以不必多用心推波助瀾，討論聲就壓不下來了。

其他帖子發的圖片大多是拿這個樓主的圖來嘲諷，市高中的貧困生畢竟不多，同學們的家庭大部分都是中產階級，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雖然平常穿校服外套一套都看不出來底下穿著什麼牌子，但一有機會還是要秀出來，像球鞋這些更是男同學關注的重點，和女同學關注化妝品牌一個性質，身上沒有大牌真的不敢說家裡有錢。

也有人反擊說沒大牌不代表窮啊！樓主回他：「他自己說家裡在鄉下這種事我會亂說？放寒假那天他和同學說的我聽到了。」

「他裝成和祝青山多好多好，人家吱聲了嗎？我看什麼好兄弟都是自我高潮，和他走一起是人家涵養高，換老子一腳踹開！」

祝青山第一次聽到這些討論是在廁所，他在隔間里，聽到外面的男同學交流信息問顧易是不是貧困生，真的纏著富二代嗎？

祝青山掏出手機，在宿舍群里看到齊廣轉發帖子艾特顧易看看。

等他翻完帖子，距離上課已經過去十分鐘，廁所里除了水龍頭滴水的聲音還有他自己的呼吸聲，什麼動靜都沒有。

微信上顯示顧易的信息，問他是不是沒帶紙。

他還沒來得及回，顧易的聲音就回蕩在小空間裡頭了：「小山？你在這裡嗎？」

「我在。」祝青山拉開門走出來，「剛剛看到齊廣發的東西。」

顧易挑眉，感覺第一次發現他在關心別人說什麼，所以問他：「好看嗎？」

祝青山在洗手池面前洗手，聞言沉吟片刻，轉過身面對他，淺褐色的眸子直視他的眼睛，眼神準確將自己的情緒傳達——不愉快。

顧易嘴角上揚：「或許你想我做點什麼？」

祝青山只斂目，伸手去拉他的手腕，濕潤的指節貼著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