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早點從錄音室出來，卻是回去「寫作業」，想一想都疲憊。顧易怏怏的提不起精神，祝青山頻頻歪腦袋看他，在等電梯的時候拍一拍他的後背鼓勵道：「可以解決的。」

兩人窩在寢室沙發上看文字版的梁祝，聽大師演奏的梁祝，又看影視劇版本的，挑梁山伯與祝英台的片段看以節省時間，暫且放下錄音不順的不愉快。顧易托著腮，看著熒幕里靈動的祝英台，忽然說出一句：「說不定她真的是男的。」

祝青山笑，用自己的肩膀撞一撞他的肩膀。

顧易習慣性地伸手放在他的腰側，繼續說：「反正故事流傳這麼久了，一開始是男是女說不準。」

祝青山沒有什麼想法。顧易又說：「梁山伯對祝英台有感情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她是女孩子呢。」

「他們一起讀書的時候，只是好朋友啊，」祝青山糾正他的感情線錯誤，「梁山伯把她當兄弟，是祝英台先喜歡他的。」

「唔，那他知道祝英台是女的就想娶，這裡原來沒有愛情的成分嗎？」

這倒……

哎呀流傳這麼久了！！

祝青山抗議：「你說的我都哭不出來了！」

顧易咧嘴一笑，舉手投降：「好嘛！！我在發散思維！」

「你都不覺得他們相愛，怎麼彈得出來呀。」

顧易反而問他：「你拉琴的時候在想什麼？」

「我沒有想什麼，在卡段之前我嘗到的味道都是甜的，所以保持這個感覺就行了。」

「……」讓蒼天知道我認輸。

顧易長嘆一聲，向後半仰躺在沙發上，拖著長調說：「我需要一個祝英台啊——」

祝青山仍舊看著熒幕里的男女主角。顧易嚎了會兒，又自己坐起來，蹭到祝青山肩窩上：「小山寶貝，你要王子還是要我啊？」

祝青山無聲地笑，側頭看挨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只露出半張臉也喪氣得不行。今天大概是真的被打擊狠了，畢竟一直沒怎麼在鋼琴上被批評過呢。

祝青山回答：「王子要是趕你走，我也跟著你。」

對於死忠粉來說這真是要命的犧牲了。顧易被感動得稀里嘩啦，就差淚流滿面，蹭著肩膀一抬頭，沒料到祝青山還側著脖子歪頭看他，他這一抬頭鼻子就碰上，距離近到視線在臉部無法聚焦。

顧易自然而然地別開臉，一隻手越過他的胸口搭上他另一邊的肩膀，把人圈到懷裡，深沉地嘆一口氣：「是愛情阻止了我的事業，怎麼辦呢。」

祝青山微微一笑，把臉頰貼在他的頭髮上靠著：「看劇啦。」

第二天的錄音，在顧易的強行理解之下，好歹能把鋼琴也當成主角之一，向洛溪聽完一整曲都沒打斷他們，天知道總算能從頭錄到尾讓顧易有多輕鬆。但這也不代表透過了，向洛溪咂摸半天，然後讓祝青山站在顧易一抬頭就能看到的位置，面對面拉琴。

「看著他想梁山伯，或祝英台，你自己看著辦。」

兩人做得很自然，近半個鐘的錄音時間他們的目光一直對視著也沒有尷尬，隨著故事的推進，他們都能夠從彼此的目光里讀出強烈的感情變化。哭靈、控訴、投墳！鏗鏘有力，從壓抑到炸裂的音符彷彿要把所有悲傷和不滿一次宣洩完，以死要同穴的決心對抗一切。

祝青山入戲太深，眼睛都紅了一圈，把顧易看得心裡一陣窒息，內心愈加溫軟細膩，呵護的憐愛的纏綿的化蝶雙飛，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讓向洛溪滿意地點頭。

曲畢，祝青山鬆懈了力氣，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顧易起身要走過來的時候因為急躁還被鋼琴跘到踉蹌一下，祝青山下意識向前一步，手伸到一半，顧易就抱到他了，緊緊將他擁在懷抱里。

流雲在隔音玻璃外看得直嘖聲，為他們未來的曝光感到擔憂——這粘糊勁兒放到聚光燈下一看，全世界都能知道他們是一對兒，宣傳可怎麼做？

向洛溪倒沒在意這個問題，他表示這一曲《梁祝》透過了，看看他們剩餘的曲目表，準備放權：「西曲你來把握吧，我後面有演出，不盯著了。」

這半個月錄完一些他編的曲和現有民族曲，剩下的西方曲目相對更注重技巧而非感情，他不需要再留這兒摳細節了。流雲表示OK，也準備把兩個小孩兒放出去散散心，明天再繼續錄製。

來Y市兩次了都沒有出去走走，成天呆在公司里，最遠的距離就是到公司門口走出來那個小餐廳。兩人這回有時間走遠一些，去坐巴士，聽到合心意的站名就下車，結果來到一個公園，於是在附近吃一頓飯就順便去爬山了。

花費半個鐘憋著勁兒爬到三百米高的「山頂」，坐在山頂寺廟前的階梯上喘氣。身邊陸陸續續有晚餐後散步的人上到山頂，各自找角落待著做各自的事情，他們呆的位置有點顯眼，被注視得多了也不好意思呆在階梯上，尋到一塊大石頭就去坐了。

夏日夜風異常舒服，隨著天色漸晚，夜空中的星星越來越多，一顆一顆閃爍著溫柔的光芒。老大爺談的國家大事老大媽說的家長里短，小情侶的耳鬢廝磨小姐妹的感情八卦，大聲的溫柔的隨風飄散在朦朧夜色里。

兩人不介意衣服會被弄髒，仍舊習慣仰躺著看星星，不會累脖子。

「今天彈王子那首《星系》，我『看』到一個很悲慘的故事。」祝青山和他說，「有一個男人身患癌症，躺在病床上起不來了。他有一個關係很好的朋友從很遠的地方趕過來見他最後一面，但是在路上發生車禍，他被送到同一家醫院搶救，沒有成功。他的遺體停放在太平間，兩天後癌症的人仍舊等不到他，堅持不下去，死掉了，遺體也被送到太平間。他們在太平間裡面是鄰居。」

這可真的慘了，顧易想，這以後和他一起彈這首曲子怎麼歡快得起來？王子說了這是兩顆行星努力靠近並且成功的故事呢，他們彈奏的時候也非常開心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