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你小時候的吧。」權錦和自己挑了個時間段。何哲把桌面收拾完，就乖乖坐在地毯上，把手機放桌上，立在自己面前，鏡頭自然還是開的後置攝像，所以自己這邊的界面是桌子上淺藍色的抽紙包裝，然後看著熒幕那邊的權錦和，說起自己無聊透頂的小時候——

有記憶開始就呆在孤兒院里了，天生性格內向，總是被欺負。孤兒院的經營也不太好，吃的東西按份量給。他人長得小小一隻，一般都分到一隻包子一小碗粥，然後比他壯的孩子都一般都搶他的包子吃，院長或者園工偶爾碰見，就會責罵那些孩子，然後重新給他拿包子。但本來的量他就不夠吃，就算全部吃下去也不會飽，又不好意思繼續要，所以他印象中八歲前都沒吃過飽飯。孤兒院的生活其實還好，儘管有人搶他的飯，但也偶爾有孩子拉著他一起玩。

尤其是一個年紀比他大兩歲的哥哥讓他記憶猶深，原因是只有他，在他被領養走、大家歡送的時候，把他拉到一邊，和他說如果養父母對他不好，一定要跑回來找他。對一個八歲的孩子而言，這番話無異於某種莊重的承諾，比那一句「我保護你」都來的讓人感動。

也許是說太多會讓他感到不自在，就停頓一會兒，然後說：「很晚了。」

權錦和一直托腮聽，聽到這裡「嗯」了一聲，才回過神似的，揉一揉自己僵硬的臉：「好。」

何哲盯著他的動作，臉色又莫名其妙紅起來。沒話找話，問：「你出差了呀？」

「嗯，怎麼看出來的？」

「你後面那個床頭燈，」何哲皺皺鼻子，「不是你家裡的，這個太丑了。」

權錦和笑，看時間真的不早，就和他說再見。何哲猶豫幾秒，對他說，好好休息呀。

權錦和說好，晚安。

一周後的部門聯誼會何哲沒有去，一方面那種相親性質的活動他本來就不喜歡，另一方面是他實在沒法應對人多的場合，眩暈或發抖都不是他能控制的條件反射，也不想被別人知道他恐懼人群。反正一直以來融入不了大集體也和這一點有關，他習慣了。不過有聽部門的小姐姐們說總經理也來了，呆有十幾分鐘，喝了幾杯酒就走了，誰都拉不下來——他們居然想拉總經理玩真心話大冒險，太可怕了吧。

說起來，辦公室八卦以往他都會叨叨給權錦和聽，比如誰談男朋友結果對方出軌了呀，誰談女朋友分手就鬧死鬧活的呀，誰家的新寵物跟到辦公室被部長扣獎金的呀……他在辦公室里雖然不參與任何八卦，暗地裡卻默默把信息傳遞給權錦和，享受悶騷的快樂！

可惜現在不能這樣做了。

部長忽然小窗他：「小何，現在有空嗎？」

何哲：有

「來我辦公室一趟，我有事和你說。」

何哲感到奇怪，等他到辦公室才發現權錦和也在，腳步頓時挪不動了，他上一秒還在想人家，下一秒真人就蹦眼前，這是什麼奇妙巧合？！

可是害怕歸害怕，心虛歸心虛，工作總還是要做的，只能硬著頭皮敲門：「總經理，部長。」

權錦和看他一眼，點點頭。他站在門口不進不退，怪尷尬的。權錦和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與黃華道別，黃華忙不迭把總經理送出門口，何哲也馬上退到門外低頭說總經理再見。腦子裡還想，他今天穿的深藍色西裝真好看呀，那件淺藍色襯衫他上一次視頻見過來著……

黃華一扭頭：「你知道總經理和我說什麼嗎？」

何哲：「？？？」

「你要換部門！」

「？？？？」

黃華把徹底傻掉的何哲拉到沙發上坐著，頗為憂心：「他說你原來是學市場營銷的，留在人力部不能發揮你的才識，要把你調到運營部。」

「我……？」

不論原專業是什麼，畢竟從畢業到現在都是在人力部做事，職場經驗全在這兒了，他說不發揮就不發揮？

何哲抿抿唇，唇線筆直倔強，冷然道：「我不換。」

「唉，我也說過不合適，還以為幫你搪塞過去了，結果他剛剛親自過來說，我實在推不掉。」黃華看起來也非常懊惱，他撓撓後腦勺，把情況給他說清楚了，「他以為是我扣人，和我說讓員工得到最好的發展才是最好的教導，我不能一直護著你，這樣你只能一輩子做小職員。」

何哲依然倔強地瞪著部長：「我不換！」他是他什麼人，憑什麼一過來就給他決定這個決定那個？他樂意一輩子做小職員，又不是白吃白喝，他管的著麼！

黃華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小何，我知道你不想離開我們部門，這份情義我懂，也謝謝你。可是上級的安排，我們做員工的……」

何哲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又被他死死壓住，面色冷成冰：「那我辭職。」

「小何！」黃華提升了音量，有點嚴厲地看著他，「你還是小孩子嗎，竟然說這樣的話！」

何哲還板著臉，心裡卻酸疼得不像樣——他連選擇權都沒有嗎？要他怎樣做？被降職了做實習生還不行，如果他早說要調部門，他早就選擇離開，不來受這份實習生的侮辱了！結果呢？侮辱還沒完，換部門刁難他？到底是想讓他走還是留，直接說不好麼？

「我知道你難過，我的部門少一個人我也不好受，可是我和總經理一樣，希望你能到合適的崗位做合適的事情。」黃華緩和語氣，和他說，「總經理願意給你轉正，以後你提交的方案他會直接指導，運營部的部長剛辭職，他這樣做意味著什麼你還不明白嗎？」

見他依然是那一副漠然的表情，黃華想應該讓他自己考慮，所以又拍拍他的肩，站起來說：「如果你堅持不去，我就再和總經理談，我相信他不會太強迫。你現在可以回家靜靜，明天給我答案，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