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帆路過聒噪的人群時，本來是要加快腳步的。軍訓的大一新生們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白天軍姿從早到晚，晚上還能嗨歌震動校園。

然後他就聽到了一種清澈的聲音，如泉水湧入耳朵，清涼，清爽。他的腳步一頓，友人顯然也被吸引，沖他一揚眉：「看看？」兩人腳步一換方向，循聲而去，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小男生從站姿看還有些緊張，眼眸半垂著不去看觀眾，可是每個人都盯著他清秀的臉龐看，好多女生還不停地拍拍拍，錄像的人手都不敢抖。

李爾唱的是《月半小夜曲》，一首挺有年代的粵語歌。說實話他的音色太清，不適合唱有故事的歌曲，但他今晚滿腦子都是這個旋律，被迫上台自然也選擇了這首歌。中間歌詞忘了，他一下子停頓，示意音響暫停， 隨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起啊，忘詞了。」很緊張，手心在冒汗。

大家歡呼著鼓勵他。林帆站在外圈看他，手機的光打在他的臉上，襯得人愈加眉清目秀。只是一剎那的念頭，他和友人脫口而出：「這個人我要了。」友人詫異地看他越過人群，走到人群中間，輕輕接過他手中的話筒。李爾被嚇了一跳，抬頭看身邊的人，一身休閑服，不是軍訓的同學。

女生們的歡呼聲更加熱烈，對突然上場的帥哥給予空前的熱情。林帆試了試話筒，對身側的人露出迷人的微笑：「我和你一起唱。」

李爾從來沒有和別人合唱過，突然被組合更加不知所措，無辜地看著他：「我們唱什麼？」

林帆對上他的眼神，腦子裡就空白了，兩人都在愣神，朋友在旁邊喊了一句：「情歌王！」

大家鬨笑，跟著喊：「情歌王！情歌王！」

李爾咋舌，不是很想唱一首這麼長的歌……林帆卻微微一笑，看向友人：「好啊。」

謝了兄弟！！

林帆主動起調。畢竟自己是學唱歌的人，高低調真假聲的轉換都完美流暢，氣息也很穩，演唱方面他是有絕對自信的。李爾卻接得倉促，他盯著歌詞，豎起耳朵，默默打節拍，聽他唱完一段，自己趕緊接下一段，全程沒抬眼看過學長，又因為緊張，有幾句音準跑了，唱著唱著氣息也調整不過來，聲音高不成低不就，他感覺更加糟糕了——怎麼身邊的人唱得這樣好？他唱歌本就沒有自信，不習慣作秀，沒什麼經驗，可是身邊的人太游刃有餘，襯托得他愈發狼狽。林帆及時拯救了他的演唱，唱到五分鐘以後基本上都是合唱，沒有再輪流分段了。

行外人沒聽出分別，一曲完畢掌聲雷動。李爾嚇了一跳，才發現隔壁好幾個班級的同學都圍過來了——這麼可怕的嗎？

閃光燈不停，林帆自然地朝大家笑笑，面對大家再來一首的要求，委婉地拒絕，與友人交換一下眼色，得到他的信息，就在大家的喧鬧里低聲和身邊人說話：「我和你去旁邊說會兒話，行不行？」

李爾對於離開他們的閃光燈和起鬨正求之不得，馬上答應，向大家擺擺手，逃也似的從沒人的音箱旁邊走出包圍圈，林帆隨後。友人在人群中帶頭：「三班來一個！」

大家的注意力又被吸引過去了：「對呀！我們班的同學唱完了，三班來一個！」

遠離喧鬧的人群，李爾才發現兩人走得有些遠了，在校園裡他還沒有熟悉的某一處安靜的地點。身後林帆竟然也一直沒有叫他，他回頭，看見有路過的女同學和林帆打招呼，林帆點點頭就算應了，來到他的身邊。

「學長？」

「嗯，我大三。」

「啊，學長好。」小男生乖乖問候，自我介紹，「我叫李爾，作曲系二班的。」

林帆覺得有意思：「耳朵？」

「不不不，」李爾連忙擺手，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不是老子的那個李耳，是李爾王那個李爾。」

林帆忍不住笑出聲，那就更有意思了。

「我學音樂作秀，」林帆說，「你喜歡唱歌的話，我可以教你。」

「誒？」李爾有點受寵若驚了，不自覺摸摸自己的頭髮，小聲說，「說不上喜歡的，只是聽很多歌，寫了新的曲子的話也要唱出來，所以就……」

「那你寫的新曲子，可以唱給我聽嗎？」林帆微微側頭看他，嘴角笑意迷人。李爾漲紅了臉，下意識拒絕：「不不不，很難聽的……」

「不會，」林帆篤定地說，「你會唱的歌一定很好聽。」

小男生羞得說不出話來了。

「你的音色很清澈，」林帆不願意強迫他，說起其他事，「我剛剛路過的時候就被你吸引了。」

「我、我不覺得，」李爾又摸摸自己的鼻尖，好像在擦汗，「我不喜歡，有時候我覺得太尖，有點刺耳。」

「你嗓子不要繃緊，」林帆說，「繃緊聲音才會尖細，放鬆下來，你的嗓音真的很好聽。」

「謝謝學長……」

「我不多說了，」察覺到他的窘迫，林帆掏出手機，「做個朋友好嗎？以後找你唱歌。和你唱歌感覺很棒。」

李爾頓時更窘迫：「沒帶手機……」他的雙手不安地捏住自己的衣擺，低著頭不願意看他。

林帆頓了兩秒，似乎在考慮這句話的真偽，可是看見他十分難堪、隨時想逃跑的樣子，就算是騙他，他也不能把他怎麼樣。「給我微信號就行。」林帆笑了笑，十分溫和。

李爾不自覺把衣角拽出褶皺來了：「沒有微信。」

「QQ呢？」

「沒有……」

林帆臉上有點掛不住了，手機熒幕滅了，他也沒點亮，又停頓幾秒，笑容僵硬著：「電話號碼？」

「……記不住。」

林帆「哈」了一聲，把面前的人兒嚇得身體都抖了兩下。林帆卻沒法表露什麼情緒以示不滿。聽他小聲說：「對不起。」沖這音色他就沒奈何，只好說：「真遺憾，只能下次了。」林帆沒再多說，帶他回到班級聚集的地點，大家都沒注意兩人的離開和回來。李爾站到一個角落裡，回頭看，身長玉立的學長正和友人離開，兩人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很長。

真帥呀。

李爾抬手按按自己的左胸口，心臟的跳動好亂，陌生的感覺佔據心房。

怎麼有的人類，這麼迷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