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爾晚上回宿舍前，變回校草，在土地吸取養分——人類的食物吃不慣，總是肚子餓。只有晚上紮根土地，才能讓他舒服點兒。

說起校草，大多數人也許會想到帥哥，可惜李爾真的只是一株大學校園裡的青草，簡稱，校草。

他在外呆到宿舍門禁前幾分鐘，才變成人類，慢吞吞走回宿舍。心事重重——沒有手機是大問題。有手機大概也是大問題，他哪會用呢。

大學明明很大，同一個班級的人下課後能在校園裡碰見的機會都屈指可數，李爾卻發現自己一連幾天都碰到了軍訓時期碰見的那個很帥的學長。第一次見面那天太緊張了，都沒問人家名字。

林帆在學校超市刷卡付款呢，掏口袋發現一卡通沒帶，掏出手機正要掃碼，旁邊清風一樣的聲音就吹到耳窩裡了：「學長，刷我的卡吧。」

林帆往外站一步，微微笑：「好，謝謝你。」

倒是小半個月沒見了。林帆看見他的脖頸上新添了一條細細的黑繩，墜子隱藏在圓領T恤的領口下，微微揚眉：「李爾。」

「在，學長？」

「我請你吃飯。」

「額……」

「你刷卡，我沒帶。」

林帆帶他去吃麻辣香鍋，一大鍋香辣的葷素，看得李爾心驚膽戰。抿著店家提供的酸梅湯，遲遲不動筷。林帆先動筷，假裝無意說：「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來這家店。」

「嗯……」

「尤其喜歡他們家的酸梅湯。」

李爾條件反射地放下杯子，無辜地看著他。林帆輕笑，讓他開吃。李爾夾了一小片土豆，怕燙一樣小口吃。林帆絮絮叨叨說起這段時間他做了什麼，比如接到一份上台唱歌的兼職機會，他的工資比同伴的高，主辦方說因為他帥，明顯吸引到觀眾了。比如說接到一份模特的兼職，人家拉著他苦口婆心要簽約不過被他拒絕了，因為不想踏進這個行業。比如一直在找原創歌曲唱，想走自己的音樂道路。

話題一到這兒，就順理成章地問他，最近寫新歌沒，待會給他唱一個？？

李爾筷子一抖，剛夾上的肉片又掉回去了。他耳根微紅，說最近沒寫新曲子呢。

其實寫了，不好意思唱給他聽。

林帆再次順理成章地問：「忙什麼？談戀愛嗎？」

李爾的臉頰都紅了：「沒、沒有……」莫名要補充，「還沒有這個想法呢。」

林帆放心了。

李爾的嘴唇櫻紅，大概是辣的。林帆眼神飄忽閃過，心裡嘆口氣，有點苦惱，低頭吃東西，又忍不住多看幾眼他的軟唇，想著咬起來味道會不會特別甜美。

「學長的課業不忙嗎？」李爾問。

「忙，我逃課去做兼職的。」

「誒？？」

林帆沖他眨眨眼，笑：「另一個課堂。」

李爾的耳根子發熱得厲害，他連忙喝一口冰涼的酸梅湯，緩緩，說：「我也想看學長在台上唱歌的樣子。」

「正好，今晚我在城東有個演出，來嗎？」

「城東？！」李爾有些驚喜，更多的是忐忑——他沒出過校門呢！不熟悉的土地，他很容易挨餓，何況也才變成人沒多久呀！

「對，挺遠的，但實踐機會可沒得挑。」林帆說，「如果你下午和晚上都沒課，我就帶你去看。」

李爾清楚地記得晚上有個需要打卡的講座。他還是應答他：「沒課。」

「那好啊，吃完我們就過去吧，再過一個鍾主辦方派車該來接了。」

稀里糊塗上了車。林帆和他坐在車後座。他剛才在學校超市買的清口糖還在背包里，想了想，掏出來問林帆要不要。林帆接過去倒了兩顆，微笑說謝謝。李爾抿唇笑了。

大概是太安靜，林帆隨口問了問在學校習不習慣。李爾瞄了一眼後視鏡，到底介意有外人，不太喜歡聊天，所以都簡短地回答。林帆說著說著也快要幹巴巴找不到話題了，幸好是司機搭話進來，兩個鐘的路程聊下來林帆和司機就差去街邊擼串喝酒表達相見恨晚了。

李爾一直靜靜聽，聽到好笑的也會彎彎嘴角，但注意力顯然是飄散的。道路七拐八拐，他們也就跟著左晃右晃，所以時不時就挨到一起，不是他去蹭他的肩膀和胳膊大腿，就是林帆倒這邊來。不是什麼大的動作，可在李爾心裡，反而是這樣輕輕淺淺似是而非的觸碰讓人心神不寧，他一直在想，要是有機會倒在他懷裡就好了。

學長身上有好聞的味道。

讓他想起來以前在草地上碰見的一對情侶，那兩個人在草地上打鬧，差點一屁股把他給坐平了。可是那時候好羨慕人類，可以相互擁抱，肆無忌憚地談戀愛。他也想談戀愛，被人擁抱，一定非常溫暖。所以攢著勁兒變成人呢，要一個擁抱的話，應該不過分吧？變成人好費力氣的。

李爾斷斷續續地走神，對路程的長短和時間都沒什麼概念。車子把他們送到一個廣場前，他都看見正在搭建的舞台了，看樣子演出規模並不大。

林帆帶他去後台，說和其他人排練一下流程，讓他不要亂跑。李爾被他握手腕，皮膚和皮膚的溫熱接觸，他整個人恍恍惚惚，被安排坐在一旁等待，就乖乖坐著。

他們排練的房間不大，放了桌椅道具甚至有點小，很多東西混在一起，一不小心就會被絆倒。李爾一直盯著學長，所以自然而然看見有女孩子和他聊天，他禮貌而疏離的樣子。女孩子的演出服大多抹胸裙，或者露背裙，林帆和她們站在一起的時候，目光放在對方臉上沒飄過。李爾想，好紳士呀。林帆一直告知大家留意腳下，倒下的椅子他是第一個扶起來的，有什麼零散物件掉在地上他也馬上撿起來。帥哥總是有很多合影請求。林帆始終耐心，沒有嫌累，也不趁機和人家有多餘的肢體接觸，反而在等一下要合唱的女性搭檔身邊時，因為要表現親密，所以拍照時手要放在對方的柳腰上。李爾剛想要移開目光，拒絕看這種場面，卻突然看到，他的手和對方的衣物都有點距離，並沒有碰到她的腰，虛虛擺手勢在那裡。

電光火石之間，李爾突然意識到，喜歡。

喜歡這樣的人，溫和有禮，進退有度，游刃有餘，顏值也在線。顏值忽然排隊到後面去了。

人類的情感好奇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