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預感，可當北塔醒來看到身邊空空如也的時候，心裡不免有些失落。他收拾背包，將兩瓶阻隔劑放進包里，摘取一片花瓣放進胸前的口袋。也許想做很多，可沒有做。也許想了很多，也許沒有想。

七年的婚姻，也許在，也許不在。

退房的時候，前台交給他一封信，說是一個男人請求代為轉交的。

直到坐上回家的高鐵，北塔才從口袋裡掏出來那個白凈的信封。信紙同樣是素白紙張，黑色字體端端正正，橫豎分明。北塔懷念地觸摸那些早已幹透的筆墨，想起來初遇時，他就坐在自己身邊埋頭寫字，認真專註的模樣，令他每次執筆，眼前都會浮現這番景象。

親愛的北塔：展信佳。你在L城等我，我說我明天會去，但卻在T市的酒店房間里給你寫告別信，對不起，騙了你。

以前我覺得，如果兩個相愛的人沒有在一起，那該多可悲。現在我不這樣想了，愛而不得是生活常態，為它悲傷太浪費時間，姑且隨它去。

在城市街頭晃蕩的這幾天，我偶爾想到離婚是不是太衝動，或許你相信在摘下戒指之前我都沒有想過要離婚。生活的壓抑和疲憊，或是情緒上的失望低落都太過平常，要用這個做離婚理由似乎太過矯情。離婚對你、對孩子、對家人朋友的傷害都很大，我這輩子都無法彌補。但事情已然走到這一步，再找理由太難了。我和你說對不起。說完對不起，我就不會試圖做無濟於事的彌補了。

你能來找我，說愛我，和我坦白身份，雖然對我而言不重要了，我還是感覺很開心。你不知道，你睡著的時候我有偷偷看你，想到你為我做的這些事，會高興地想這就是我愛的人。

相比之下，我就很差勁。我不提這個了，你知道我不喜歡說自己的缺點。

我有很多想不通的問題，但我決定不再想。如果找到一個答案，就是扼殺一個問題的存在，我沒有能力下此毒手。我有很多沒做的事，但我也不想做。

你問我想做什麼？我什麼也不想做。

但我已經做了的事情，是永遠不會被改變的。比如，愛你。

我要去的下一個地點——我不太建議你跟隨——人們往往把它稱之為天堂。雖然祭祀的時候是往地下倒酒，不明白人類對此是不是有什麼誤解。代我向大家問好，他們要是問起我，就說我去旅遊，或許你有更好的理由？交給你，北塔。

那我走了。

北塔面色平靜地將信紙按照原本摺疊的痕跡折回去，放進信封，再把信封放進背包。他沒有在目的地下車，而是在下一站轉車，回到L城。

站在四個鐘前退掉的酒店房間門口，他抬手敲了敲門。裡面清楚傳來一聲：「誰呀？」

「北塔。」

幾秒後門被拉開一條縫隙，進而整扇門打開，歐米伽看著他笑意盈盈：「你回來啦。」

「嗯，去散了散心。」北塔把胸口口袋裡的一片花瓣掏出來放在他的手心裡，「給你帶了一份小禮物。」

歐米伽皺了皺鼻子：「它沒有我香。」

「好吧，我以為會很浪漫。」北塔無奈，把門鎖好，背包放在置物架上。

「剛才我收到一封信，準確地說，它叫遺書。」

「哦，前天的我也寫了一封。」

「你要來看看是你寫的嗎？」

歐米伽皺了皺眉：「不是我，是前天的我，不一樣的。」

「我知道，我還知道前天的你要去天堂。」

歐米伽咯咯的笑，撲過來要親他，和他說：「那前天的我好像比現在可愛多了。」

「我可不這樣認為。」北塔將他抱在懷裡。靜默片刻，和他說謝謝。

如果他真的去了天堂，那昨天他在高鐵站見到的就不會是他。可他還是來了，和他手挽手逛街。他慶幸自己昨天的表現沒有讓他失望，否則這故事的結局……儘管剛剛退房時，他真的以為他就這樣走了，永遠聯繫不上那種。

歐米伽嘴角淺笑，雙手捧著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如果今天也有一束花，我會很開心。」

他們額頭相抵，呼吸交錯，歐米伽的聲音小小的，和他說：「我都決定一切結束了，早上起來看到你抱著我睡，又不想了。如果真的有輪迴，那麼我自己復活，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你要陪著我。」

北塔細細吻他，唇舌交疊溫柔摩擦，千言萬語都融化在這柔情蜜意的濕吻里。北塔抱著他，問他早飯吃了什麼。歐米伽說是某連鎖店的早餐套餐。接著又主動說午餐吃的是麻辣燙：「昨晚說到麻辣燙，差點想吃到睡不著。」

北塔低笑，下巴抵在他的肩窩，問他想不想吃日料。歐米伽雙手透過。兩人稍作休息就出門，路上被人遞傳單，歐米伽接過來看到是健身房廣告，又順手給遞出去了，彷彿是一條接龍。他和北塔說起主持人夢想的事情，還有完成夢想並全身而退的亞賽，忽然想起來北塔是一個有工作的人，所以問他出來這麼久會不會被炒魷魚。

北塔說不會的。「我說老婆發情期，請了半個月的假期。」

歐米伽玩笑道：「有老婆的男人就是不一樣。」引得路人側目，以為自己碰上什麼出軌現場。

然後在日料店碰上巧克力。巧克力表示自己很無辜：「我和我弟弟來的。」他身邊坐著一個小男生，膚白貌美一看就是omega。歐米伽的眼神意味深長，看得巧克力頭皮一片發麻，加重了語氣：「親生的！」

「正好，」歐米伽坐在小omega身邊，微笑說，「你好呀，我是你哥的朋友。你長得不錯，對我表哥有興趣嗎？嗯，就是那個。」北塔走來要帶他上包廂，突然被介紹了個omega。巧克力咬牙：「你別亂來！我弟才上大學，別把人帶壞了！」

「哦，抱歉，我是說，我是你哥炮友，他拔屌無情，我只好找表哥來陪我吃飯。」

北塔在巧克力生氣之前，把歐米伽拎起來帶走了。巧克力安撫著明顯沒反應過來的弟弟：「沒事，這就是成人的世界，有點複雜，你不懂。」

「哥，你…你真的不對他負責嗎？」

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