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禕和沈青鶴之間的氛圍突然開始奇怪了起來。路子禕盯著沈青鶴的側臉，而青年也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地方不對勁，他微微側過臉，看向路子禕，距離近到連路子禕的呼吸都能拂在他臉上。

就算如此近距離地看，沈青鶴的臉上還是找不到一絲瑕疵，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幾近完美。路子禕用力吞了口口水，他甚至有些不受控地慢慢靠近沈青鶴……

「叮叮——」

不合時宜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兩人之間曖昧的空氣。路子禕渾身像是被電了一下似的，從沈青鶴手裡抽回手，一把將沈青鶴推開：「我，我去接電話。」

穿著粉色Hello Kitty圍裙的青年應了一聲，看著路子禕慌亂的身影消失在廚房門口。沈青鶴站在原地，神色忽明忽暗，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半晌過後，沈青鶴才慢慢地抬起那隻沒傷到的右手，慢慢摁在胸膛上。

咚咚，咚咚。

「哈？代姨您說啥？我老爸又犯病了讓我回去？」

從廚房的曖昧空間逃離的路子禕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手機那邊傳來的中年婦女的聒雜訊讓他更是覺得心煩意亂，路子禕往下扯了扯衣領，覺得還不夠涼快，又把客廳的窗給打開：「不是吧？之前為了騙我回去這個理由都用爛了，現在還拿它來騙我呢？」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不管怎麼說路總也是你爸爸，先前你說想畫漫畫，就算路總再怎麼不願意，最後還不是給你支持了？而且他叫你回S市不就是想你了叫你回來看看的！」電話那邊的代姨著急了，「這次真沒有騙你，路總去加拿大出差的時候不小心受了風寒，著涼了，本來沒放在心上結果一下子成了肺炎。子禕你也知道你爸本來就上了年紀，身體抵抗力弱，現在想見見你，你就抽時間回家來一趟吧。」

代姨是路子禕的保姆，從他剛出生起就一直在他身邊照顧他的——路子禕媽媽死得早，爸爸也總是忙於工作，代姨算是把他手把手帶大的，對路子禕來說，代姨就像是媽媽一樣。

路子禕往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為難地抓了抓頭髮：「好吧，我知道了。我這兩天就訂票回去。」

幸好邀請他的那個漫展就在自己的老家S市舉辦，不用在短時間內飛兩個地方，但是「儘早回去」，就又是代表著路子禕要把沈青鶴扔在家裡面更長的一段時間。代姨又叮囑他了幾句才掛掉電話，路子禕嘖嘖兩聲：「啊！好煩啊！！」

沈青鶴端著菜出來，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手燙著了，我來拿！！」怕沈青鶴再次傷到那隻手，路子禕連滾帶爬地衝進廚房，幫他把剩下的飯菜給端進了屋子。沈青鶴手上起了好幾個水泡，看著就讓人心疼，路子禕抓著他的胳膊把他拖到沙發上：「你坐好，我先給你挑破上點藥再吃飯。」

沈青鶴也不反抗，任由路子禕擺弄他：「嗯。」

他像個娃娃似的被路子禕摁住，漫畫家翻箱倒櫃才找出一個打火機、一根針還有一個急救箱，這就手忙腳亂地開始給沈青鶴挑水泡。路子禕先是用打火機給針消毒，舉著針舉了半天，還是不忍心朝沈青鶴手上的水泡下手。

路子禕無奈抬頭瞅他：「可能會有點痛哦。」

沈青鶴點頭：「嗯。」

「我以前也沒挑過，我怕給你弄感染了……」

「沒事。」

「你忍一忍哦，一下子就好了。」

「嗯。」

包子臉漫畫家這副不忍下手的表情讓沈青鶴覺得有些好玩。在他所創造的那個世界中，自己早已是身經百戰的老手，軀殼也好、心靈也好，早已經是千瘡百孔了。

可是現在，只是挑個水泡而已，路子禕居然在擔心他受不了這種痛？

到底是該說他天真好呢，還是傻的可愛好呢。

沈青鶴突然就生出一種「還好路子禕沒有到自己所處的那個世界」的荒謬想法。

正這麼想著，手上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沈青鶴看了一眼，路子禕正拿著幹凈的酒精棉替自己擦拭傷處。見沈青鶴低頭看他，路子禕小心翼翼道：「疼嗎？」

「不疼。」

「那就好，我幫你用紗布包起來，最近不要沾水了噢，最好也不要洗澡。」路子禕像個老太太一樣叮囑個沒完，「最好每天換一次紗布，要用酒精棉先擦一下消消毒，保持傷口的衛生。我大概會買明天的票走，我爸爸得了肺炎要讓我先回家一趟。你這幾天一定不能做飯，明白嗎？」

沈青鶴沒直接回答他，而是重複了一遍：「回家？」

「嗯，我家正好也在S市，漫展的時候直接去場地就好。」路子禕替沈青鶴纏好紗布，還在上面打了個難看的蝴蝶結，「東西都給你放在桌子上，一定不要忘記換。」

「……」

沈青鶴舔了舔嘴唇，沒有回答。

或許漫畫家的審美跟正常人都不太一樣，再加上路子禕一直都是生活自理能力為負的殘障人士，沈青鶴手上那個紗布綁的真是辣人眼睛。可沈青鶴看久了，卻覺得那個醜醜的蝴蝶結，還有點可愛。

「多一個人，你介意麼。」

路子禕的肚子早就咕嚕咕嚕開始叫了，他把急救箱放到一邊，端起碗來就往嘴裡扒飯。沈青鶴突然來了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搞得路子禕丈二摸不著頭腦：「什麼多一個人？」

他剛一說完，自己好像突然明白了點什麼。

被自己的想法給驚到，嘴裡塞了一大口飯的路子禕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是忘記咀嚼的。不過看沈青鶴的表情也不像是在開玩笑，路子禕一口把嘴裡的飯咽下去，試探性問道：

「你的意思是……你答應跟我一起去嗎？」

他眨巴眨巴眼。

沈青鶴點點頭。

巨大的喜悅感一下子拍進了路子禕的心房——他是真的很想帶沈青鶴出去看看的！想帶他去《正不壓邪》里所沒有的地方，帶他吃那個時代沒有的美食。

路子禕開心到一下子抱住了沈青鶴：「剛剛不是說不去的嗎？怎麼現在又改變主意了？」

青年的體溫一下子覆在了沈青鶴身上，青年默默地接住了漫畫家，指尖也蓋在了漫畫家的後背上。

心臟不受控制地開始了劇烈的跳動。

「嗯……」

他想了想：「因為我不會點外賣。」

沈青鶴如此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