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衣服，是買給我嗎？」

——「……不是。」

——「謝謝你。」

——「……嗯。」

出久打了一個寒顫。他摟緊外套，吸了吸鼻子，看著勝已把行李箱拉起來。

出久哈出一口冷氣，輕聲道：「路上小心。」

勝已站在門口，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一句話也不說，開門走了。

出久的胸口悶悶的痛起來。隱忍、刺透、麻木。

今年的新年過得格外漫長。勝已走後，S城下起了大雪，漫天的白雪飄落在出久房間的窗前，出久裹著被窩靜靜的看著，床頭櫃前放著昨天吃完的泡麵盒和一堆喝幹的酒瓶。

胃裡宛如海嘯一般翻騰，出久縮卷身體捂住胃，發出如動物細小的哭聲。被子下出久手裡揣著一部被他握暖的手機，摁亮，一條信息也沒有。

出久頭有些暈乎乎的，昨晚宿酒的勁頭似乎還沒過。他眯起眼睛，劃開手機熒幕，找到自己早已倒背如流的電話，卻怎麼也點不下去。

他會嫌我煩嗎？

他在忙嗎？

他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他……

大年初五，中午一點半，遊艇的甲板上。

勝已光著腳踩在濕濕的甲板上，拿出口袋裡的手機摁亮熒幕。屏保是睡著的出久，毫無防備的他看起來乖巧溫馴。熒幕上仍舊顯示著日期和時間，沒有一條信息。

頭頂的太陽溫暖無比，在全國各地都開始下雪的時候，Y海總是四季如春，連太陽都沒有任何殺傷力，曬著陽光就像被溫和的人撫摸著臉。

勝已點開撥號，輸入一串熟悉的號碼。就在準備呼叫時，他又猶豫了——

……他在睡覺吧？

不應該吵他睡覺……

操，臭久怎麼不主動給我打電話？

勝已摁滅了熒幕，略有些生氣的把手機放進口袋。

這是他第三百六十五次取消了撥號。

出久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手機一直在被子里震動，出久心裡一喜，趕緊拿出來一看——是轟焦凍。

出久松出一口失望的氣，嘲笑著自己想得真美好，接通了電話。

「出久嗎？好久不見了，你在哪？」

「轟焦凍先生？好久不見，我在家，有什麼事嗎？」

「你一個人嗎？」

「……嗯。」

「要不要一起出來玩？」

「誒？」

轟焦凍在電話那頭彷彿揚起了笑容：「我請你吃榴槤味的冰淇淋！」

出門的時候才知道停雪了。不下雪後，卻要比前幾天還要冷。出久剛到公園就看見轟焦凍已經坐在那抱著臂等他了，他的視力非常好，老遠就朝出久揮了揮手。

出久小跑著過去，抱歉道：「等很久了吧？」

轟焦凍站起身，溫和的笑了笑：「沒有，我剛到。」

接下來的行程，無非就是吃東西看電影逛街。在馬路上走的時候，轟焦凍會非常窩心的讓他靠右邊走。夜晚降臨，電影院里空調開得低了，出久坐在位置上凍得瑟瑟發抖，轟焦凍會把圍巾摘下來，靠近出久替他圍上。出久透過大熒幕上的光，清楚的看見轟焦凍的雙眼瞳孔是不一樣的。十一點，宵夜攤上，酒喝開後，出久忍不住問了，轟焦凍很大方的說了關於瞳孔和發色的事，酒過三巡，倆人熟得都可以開葷段子。

半夜一點，出久走在轟焦凍的右邊，身上搭著他的外套和圍巾。兩人一高一矮，一壯一瘦，同步前行，一路歡聲笑語。

到出久家樓下，轟焦凍非常順利的吻了吻他的額頭。這個吻，帶著尊重和不越界的小心翼翼，代表著轟焦凍的心意，也代表著給出久做出抉擇的時間。

「我等你。」轟焦凍離開之前這樣說。

出久上樓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發現自己哭了。到門口前，他哭得連鑰匙都插不進去，順著門滑到在地上，失聲痛哭。

對一個人漸漸失去信心後，不單單只是那個人失去了色彩——連自己都無法再騙自己了。

他想起那天在超市買牛肉，自己和勝已一同回家的場景。明明轟焦凍和他差不多的身高體型，為什麼勝已就不能放慢腳步，等等自己？

當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出久無理由的信任，剩下的，只是蒼白的堅持。

單戀了十幾年、卻從來沒有得到過回應的堅持。

出久捂住滿是淚水的臉，心臟疼得都要從身體里裂開了。淚滑落到脖子處，又順著空空的脖子滑到身體里，冷得讓人心碎。

出久其實根本就沒買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