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忙活到天快亮時，海醫生才得以去休息。然海臻叫住準備要走的海醫生，從口袋裡掏出前幾天賺的零零碎碎的錢想給他，但是海醫生拒絕了——「我跟你啥關係你還給錢我？拿走拿走。」海醫生邊脫大褂邊推開然海臻的手，頭擺的像風吹一樣。

「不是，這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大半夜打擾到你也挺不好意思的，你就收下吧。」然海臻不依不饒，硬是要把錢塞進他口袋裡。海醫生捂住褲袋跟他玩起了轉圈圈，兩個大男人你來我回，最後還是海醫生妥協了：「行了行了，不跟你鬧了，我還要去歇著。」他從然海臻的手裡抽了兩張10塊和5塊，把剩下的幾張紅鈔票又推回他懷裡：「這些我就收下了，一會你先別去開攤，在這守著他，我怕他出啥意外。等我醒了我再替你。」

「行，那你去休息吧。」然海臻見狀也沒法了，只好也讓了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海醫生走了之後，然海臻把屋裡的大燈關了，開了床頭那盞小燈。然海臻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邊，凝視著睡在床上安靜的少年，不禁有些好奇的他的身世，以及怎麼會輕生跳海。

或許是哪個貧窮的家庭養不起一身病根的他，懂事的少年為了不拖累家人，最終選擇了自殺。可然海臻把他撈上來時這個少年身上一件衣服也沒有，這不太符合常人的形象。然海臻坐在一邊胡思亂想著，床上的少年突然低低呻吟，眉頭扭在一塊，表情痛苦，面露潮紅。

然海臻趕緊起身摸了摸少年的額頭，手心的感熱度瞬間飆高，燙得都可以煎雞蛋。果不其然如海醫生所說，發燒是必定會出現的癥狀，最怕就是一直不退。然海臻給少年濕了一條毛巾墊在額頭上，善良的他心裡默默為這個少年祈禱：既然老天爺願意讓我把你救回來，就不要再次把你奪走吧。

海醫生簡單的把來龍去脈跟那群八卦的年輕人們講完後便找了個理由哄走了他們。海夫人把新配製好的吊瓶放在桌子上，跟裡頭正在配藥的海醫生說了一句：「我去煮飯了。」得到海醫生從背面伸出來的手擺了兩下，海夫人便脫了白大褂，走進巷子裡頭。

路過急診室的時候，海夫人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不大放心，輕聲開門進去了。屋裡頭安安靜靜的，然海臻趴在床邊睡著了，那個惹得整個海鎮都來打聽消息的少年依舊是閉著眼睛毫無知覺的躺在床上，小臉兒紅得不正常，已經幹透了的毛巾壓在他的額頭上，他的嘴巴輕張，好似呼吸特別困難，渾身體溫高得就像被蒸熟了。

海夫人走到床的左側調慢了打點滴的速度，照海醫生配藥的量來看，他最起碼還要得一會才能過來換藥。海夫人拿下少年額頭的毛巾打算去濕潤一下，瞧見他那張長得非常精緻、年輕幼小的面孔，心裡不由地為這個少年感到心疼：可憐的孩子呀……

估計是因為水龍頭的聲音有些吵，海夫人重新把濕毛巾疊好放在少年的額頭上時，睡在一邊把側臉都壓紅的然海臻吵醒了。海夫人無聲對然海臻笑了笑，用口語輕聲道：「吵醒你了？要不要去房間里睡？」

然海臻睜著半睡半醒的眼睛伸著懶腰起身，搖搖頭表示不要緊。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然海臻伸手從被子里滑進去，握了握那隻剛好可以抓在手心裡的手：「還在燒。」他低聲跟海夫人說。

「我今早換了藥另外給他打，一會兒海哥過來換，我先去煮飯，飯熟了一起過來吃。」海夫人指了指門口，就欲動身離開。

「不用了，我得在這守著他，你們先吃，不用管我。」然海臻道。

「那怎麼行，你別先照顧別人就倒下了。那這樣，一會煮好後我送來你這吧。」海夫人也不顧然海臻的拒絕，說完之後趕緊走了。

然海臻有些無奈的笑著，心裡替兄弟有一個這麼好的妻子感到高興。隨即他又想起自己那位在黃泉下的愛人……他甩了甩頭，逼著自己不要再想了。

下午少年的點滴換了海夫人配的藥水，到了晚上便沒有那麼燒了。八點多鐘然海臻再一次給少年量體溫的時候是38°2，雖然還燒著，但溫度已經降下許多。

守到九點多時然海臻計劃著回家洗個澡再過來，順便帶一些換洗衣物，好照顧到少年清醒過來。他正準備起身離開時，躺在床上的少年突然動了動，睫毛輕顫，隨後慢慢張開了眼。

那個時候，然海臻曾想過無數個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有少年不知所措的、感恩的、迷茫的、驚恐的……唯獨沒有想到，會以狼狽的形式草草結束這個會面。

少年張開眼睛的時候，還一時分不清自己在哪。然海臻帶著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看著他，心裡為他能醒來感到開心：「孩子，你醒了？」那個少年聽到他的聲音，迷糊的視線終於對焦，搖晃著凝聚在一張成年男子的臉上。

少年看著他好一會兒都沒有開口說話，似乎在辨認他到底是一團影子還是人。然海臻慈祥的摸了摸少年的額頭，溫和道：「孩子，你別怕，是我把你撈上來的，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就在這時，還沒等然海臻問候關心完畢，那個少年喉嚨里突然湧上一股神秘的力量，讓他對著然海臻那張沒刮鬍子的臉吐了個昏天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