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覺得這個時間很適合用來悼念過去，遲沐無言，任由思緒飄飛到從前。總是抱怨打罵自己的繼母，老是出差實則懦弱的父親，喜歡霸凌卻像乖乖女的姐姐，還有那個令他一想起就止不住顫抖的「怪物」。

遲沐下意識抱緊自己，縮成一團，整個人像是被看不見的繩索緊緊勒住，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明明身上沒有傷口卻異常疼痛。

「小七？你怎麼了？別嚇哥哥！」遲琊注意到遲沐的異常，急忙湊上前。

自己大概是瘋了的，遲沐沒有理會遲琊的呼喊，反而把自己抱的更緊了，「家人」死去的模樣突然浮現在眼前，明明該愧疚，明明該害怕，可遲沐卻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我沒事，四哥哥。」遲沐抬起頭，淺淺笑著，可眼神確實冰冷的。

「小七。。。」遲琊發現自己已經看不懂這個弟弟了。

「大概就是我眼花了，前些日子落了水，腦袋還有些昏沉沉的。」遲沐順手玩弄長發，「不過我也沒瘋，你看我現在不就好好的在跟你說話。」

「你究竟是誰？」遲琊警惕的問道。

「我是遲沐，是你最喜歡的弟弟。」說罷，便拉起袖子給他看手臂上的胎記。

「！」遲琊吃了一驚。

「四哥哥別這麼吃驚，人嘛都是會長大的。」遲沐依舊淺淺的笑著，「其實，對於我傷了你這件事，我真的是誠心跟你道歉的。」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那你原諒我了？」又是這個問題。

「我們是兄弟，是家人，我沒有怪你更沒有原諒一說。」

「四哥哥，我。。。」

「並不是因為是家人的關係就沒有原諒的資格。」遲琊一把抓住遲沐的肩膀，「我再三強調，哥哥沒有怪你，你的心裡不需要有負罪感，你是傷了我，但你不是故意的，你那個時候害怕極了才會這樣做，不是嗎？」

「那照四哥哥這麼說，是不是不論我做錯什麼，四哥哥都會原諒我？」遲沐緊盯著遲琊深色的瞳眸，像是在等待一個最終的結果。

「是。」遲沐笑了，這次卻帶著明目張膽的嘲諷。

「要是我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你也會原諒我？」

「 有什麼非做不可的理由嗎？不然為什麼一定要問這個問題？」

「要是我說我就喜歡幹壞事呢？」

「你不會喜歡的。」遲琊突然嚴肅起來，「屍骸遍地，血流成河，慘叫和哭嚎不絕於耳，仿若人間地獄。」

「說的像殺過人一樣。」遲沐不屑，但也十分好奇，畢竟前世殺人的不是現在的自己，而是另一個自己。

「呵，我雖然沒有殺過人，但也見過那恐怖的場景，所以，小七還是不要動這方面的歪腦筋了。」遲琊伸出手摸了摸遲沐細軟的頭髮，意外的，遲沐居然沒有躲開。

「切！」遲沐扭頭，不再搭理他。

「人啊，這一生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只是覺得我們這一生終將老去，就覺得什麼事情都值得被原諒，被珍惜。」

一會兒的恍惚，遲沐閉上雙眼再次睜開，日光已從東邊漸漸落入山的那頭，橘色的光影映襯著庭院樹木深深漸次打落在桌椅陳設間，打落在遲琊黑色的長髮和蒼色的錦衣上，光影交錯，亮暗分明，一時間遲沐覺得自己彷彿看到了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