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燭泣淚至天明，雲煙升騰貫古今。

遲沐揉著眼睛從床上爬起來，屋子被泛白的天色覆上一抹慘淡的光，唯有取暖爐子里的炭還燒的正旺，隱約透著溫暖的色彩。

前方的美人榻上還躺著一人，他眯起眼睛仔細看，是百里菏澤睡的正香。

不過半個時辰後，陽光灑入大地，白色的雪花上閃著金色的光。此時百里菏澤才醒來，一睜眼就是去看遲沐醒了沒，卻沒想到一扭頭，就看見他坐在床上裹得像個粽子般看著自己。

「今天醒的挺早。」百里菏澤打著哈欠起床，走到他邊上惡作劇的伸手摸亂遲沐的頭髮。

「嗯，做了個噩夢。」遲沐悶悶的應了聲，抬起眼睛看他，「卻沒想到醒了跟睡著沒什麼區別。」

百里菏澤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他直接坐到遲沐旁邊，「那小傢伙有沒有夢到本座？」

「嗯。。沒有。」遲沐搖搖頭。

「那你怎麼能說醒了跟睡著沒有區別？你一醒可是有本座可以看。」

遲沐笑了一聲，爬起來穿衣服。

「等等。」百里菏澤按住他拿衣服的手，「本座有件事要與你說，昨晚你喝醉睡的早，沒來的急。」

「什麼事？」遲沐重新鑽回被子，披了件衣服靠在床頭。

「小傢伙，你昨天跟本座說的事本座仔細想過了，明年這個時候你就二十就及冠了，到那時本座想帶你走。」

「帶我走？？」遲沐一瞬間腦袋有些當機，「去哪？」

「去哪都好，我們離開這該死的長安。」百里菏澤握住他纖細的手臂，指腹輕輕摩挲蒼白的皮膚，「我問過洛淺安，你的身子再不靜養活不過三年。」

「三年啊。。。還挺長的。」遲沐露出個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表情。

「小傢伙！」百里菏澤急了，「本座是認真的！」

遲沐看著他迫切又緊張的神情，腦海中逐漸回想起來到這裡的日子，前世的自己不曾活過，今生的自己總是為他人活著，曾經有過的三年多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那些或喜悅或悲傷的日日夜夜依舊深深印在記憶里，刻骨銘心。

陽光終於充滿整間屋子，也照亮少年臉上淡淡的笑容，只見他朱唇輕啟，答一聲「好。」

百里菏澤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呆了半晌才意識到遲沐這是答應了。他猛的抱住遲沐，激動的渾身顫抖。

「這就興奮到不能自拔了？若我死後屍體歸你這事我也答應，你怕不是要上天喲？」

「小傢伙，真會破壞氣氛。」他鬆開遲沐，想親他，卻有些遲疑，這會兒又想到一年後就可以帶小傢伙遠走高飛，心情瞬間又好轉不少。

看著百里菏澤高興的給自己穿好衣服，又親自去給端早飯，遲沐愧疚的低下頭，心裡像被繩子擰緊般痛苦的揪起，明明還對冷何弈念念不忘，卻又在這裡對百里菏澤許下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實現的諾言。

「真是自私自利。」他低喃，用手捂住臉。

「怎麼了？不舒服？」百里菏澤端著早飯走進來，看到遲沐又蜷縮在床上，急忙走上前查看他是不是哪裡痛。

「不是。」遲沐抬頭，眼睛紅紅的，眉頭也皺起來，「九千歲，剛才的話不作數好不好？」

百里菏澤吃了一驚，遲沐這變臉變得實在太快，高興和沮喪真是一瞬間的事。

「我。。我其實心裡還很亂，我知道自己還是喜歡何弈的，就這麼答應你實在太不負責任了。明明自己也經歷過這種事，還這麼輕易的答應你，是我不對，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好不好？」

「小傢伙你。。。」

遲沐不敢看百里菏澤此刻的表情，只有抓著他手臂的手越發收緊，「我其實。。不想再喜歡任何人了，給你希望，真的對不起。」

百里菏澤看著跪在床上淚如雨下的遲沐，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應答，若現在被道歉的人是左清暉的話，他一定會揚著他那萬年不變的溫柔笑臉，輕輕說一聲沒關係。

可惜，本座不是他。

伸手用食指勾起遲沐的下巴，看著他被淚水濕透的衣領，心裡就沒來由的一陣燥亂，等回過神時，發現小傢伙已經被自己壓在身下，正抿著雙唇瑟瑟發抖的看著自己。

他不叫，不是正因為他不敢，而是因為他愧疚。

而這，讓百里菏澤更加心煩。

「小傢伙，愧疚的該是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