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清晨天剛微亮，新綠上的露水還未消散，冷何弈就帶著顏知回了普寧寺。幾十級台階上有兩名年輕的僧人在打掃，台階上的青苔告訴他們，這座寺院已經上了年頭，變得更加滄桑。

此時本該有三兩百姓來此祭拜，可出了舍利被偷一事後，官兵禁止閑雜人等入內，所以仁人殿顯得格外冷清靜謐，只聽晨鐘敲響與掃帚發出的沙沙聲一起，編成只有寺院才有的空寂之歌。

他走進殿內，仔細打量佛像。

它看上去與其他寺院的沒什麼區別，只是顯得有些破敗，上面的金漆已經零零散散的掉了不少，露出青銅氧化後綠色的痕跡。

顏知走到佛像後面，看見它的後背也是如此，甚至有大面積脫落的跡象。正打算湊近了看，卻被一個打掃的僧人呵斥，說這樣湊近看是對佛祖不敬。他聳聳肩無奈的表示歉意，可待那僧人走遠了，他又湊到佛像跟前，甚至直接三兩下爬上了桌。

「怎麼了？有什麼發現嗎？」冷何弈見狀，走到後面。

「王爺，屬下發現前面金漆掉的部分和後面的不太一樣。」顏知示意冷何弈也站上來。

「哪裡不一樣？」

「您看這裡，這裡的金漆似乎不像是自然脫落的，倒像是被人用什麼東西給摳了下來。」順著顏知手指的地方仔細看，果真如他所言，卻有蹊蹺。

兩人正討論著，突然聽見有人說著話進來。顏知大著膽子探出腦袋，在看清來者何人後趕緊縮了回去。

「王爺，是虛雲和那個作證的僧人。」他壓低聲音說道，瞥見冷何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佛像很寬，完全可以擋住兩人的身影，而那虛雲也以為這屋子裡沒人，說話聲音也不小，七七八八的都被兩人聽了個一清二楚。

「住持，我都按您的意思說了，而且官兵也發現了我埋在沐郡王屋子附近的舍利，所以。。。我的那份好處，是不是要比別人多一點？」

「阿彌陀佛，這是自然，佛祖是不會虧待像你這樣做事努力的孩子。」虛雲的語氣一反常態，連眼睛都笑到眯起來。

「謝謝住持！」那僧人道了聲謝，開心的跑了出去。

「不知住持說的好處，本王是否也能分一杯羹呢？」眼見冷何弈從佛像背後走出，虛雲慌張的向外逃竄，可他再快也沒有顏知快，只見大門一關，屋子裡就剩他們三人。

不過老狐狸終究是老狐狸，他見逃不出去，就直接席地坐在蒲團上念起經來，不論顏知怎麼幹擾，他都不做什麼反應。

「你以為不說話，本王就拿你沒轍了。」

冷何弈知道仁人殿里一定有古怪，他四下張望一番，最終把視線定格在佛像上。他記起遲沐對自己說，覺得佛像的視線讓他很不舒服。

「顏知，你去看看佛像上有沒有什麼機關。」冷何弈說這話時，他的餘光正在打量虛雲，發覺他相合的手微微一顫。

「是。」顏知得令，他圍著佛像轉了好幾圈，都快把自己轉暈了也沒發現哪裡有機關。

「兩位施主不要找了，佛像上本就沒有機關。」虛雲終於憋不住，開口說話。

「你當本王是傻子？你剛才與那僧人說的話本王可是聽了個一清二楚。」冷何弈挑眉，一腳踹倒虛雲，伸手抓起他披著的袈裟，「本王記得你當日穿的不是這件，這個可比良人錦窮酸多了。」

「什麼良人錦，老衲不知冷施主在說什麼。」虛雲又閉起眼睛念經。

「沒關係，等本王帶兵搜了你的屋子，再請宮裡的綉娘好好看看，到時候你想抵賴也抵賴不了。」

一聽他要搜查自己的房間，虛雲念經的聲音都在顫抖，「即便老衲有良人錦做的袈裟又如何，難道老衲要穿著這身衣服來見皇上嗎？」

「你說的沒錯，穿的好見人不僅體面，就連普寧寺都跟著沾光，但是你穿的實在太過奢侈，想要炫耀也得挑人，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不好受吧。」

「良。。良人錦是千金難求，但也不是獨一無二，老衲有即便有也不無可能。」

「那本王倒是要好好去皇上面前問問，這裡窮的連佛像上的金漆都捨不得補，卻讓住持穿的這麼奢侈闊綽，是不是每個寺院都像普寧寺一樣，本末倒置。」

「冷施主您不能。。。」

「顏知，去摸佛像的眼睛，沐兒說了那裡有問題，他的直覺一向不會錯。」

「不！！」虛雲的臉色瞬間蒼白，整個人頹喪的趴跪在地。

就在這時，聽到桌上的顏知驚呼一聲，被他用手指摸按進去的眼睛中間，凹陷成兩個黑漆漆的洞，好似畫龍點睛般，佛像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