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何弈和陸九全力施展輕功向前賓士，被朔月軍攻擊到丟盔卸甲的伏羲士兵已經所剩無幾，身邊不停有人被好幾支利箭貫穿身體，死死的釘進泥土或樹幹上，痛苦的叫喊也許還能持續幾秒，但很快他們都成了一座座永遠靜止的雕像。

山林里小路難尋，大腦根本來不及思考，不一會兒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只能不停的回頭看，看到那些凶神惡煞的敵人朝自己越來越近。

突然，陸九停下腳步，眼前是寬闊的河流，依稀可見對面重巒的山川和茂盛的森林。他興奮的回頭準備告訴冷何弈這個消息，卻看見他半靠在樹幹上，無力的垂著腦袋，不停的咳嗽著，像風燭殘年的老人。

「王爺！」陸九知道從那天後他就很不對勁，但始終沒問出口。

「本王沒事，你發現什麼了？」冷何弈深呼吸幾次，將身體一半的重量壓在陸九身上，低頭看不受控制不停顫抖的雙手，體內的蠱蟲開始叫囂，痛苦難耐。

「王爺，前面有條河，我們可以乘此機會游到對岸去。」陸九扶著他來到河邊，河水深不見底，倒映出兩人狼狽的模樣。

「好，你先過去。」冷何弈全身都在冒冷汗，他瞥見陸九遲疑的臉色，伸手拍拍他的肩繼續說道，「如果我們一同下水，岸上那些朔月人一定會向水裡射箭，你我都受了傷，不可能一邊游泳一邊抵擋，這樣反而更容易被人抓住。」

「那。。。那王爺您先游過去，屬下留下來斷後。」陸九著急開口，聽見不遠處朔月人的叫喊越來越近。

「不，你先過去，本王正好休息一下。」冷何弈說罷推開陸九，轉身背對他「這是命令，你先到對岸等本王。」

「請恕屬下不能聽從這個命令。」陸九握緊手中長劍，三兩部與他並肩作戰，「府里還有王妃等著您呢，說什麼也要您先過去。」

聽到他說到遲沐，冷何弈的眉眼稍作放鬆，暈染開一抹難得的溫柔，「是啊，沐兒還等著本王，所以你更不用擔心本王會尋死，你武功不如本王，這拖延時間的活兒還是由本王來做。」

「可是。。。」陸九依舊不肯後退。

「沒有可是！陸九！這是命令！」冷何弈怒吼一聲，驚的剛發現他們的敵人害怕著不敢上前。

「。。。是，王爺，您可要快些動作。」陸九掙不過他，轉身跳入水裡，使勁撲棱著水花，想要儘快游到對岸。

可他低估了河水的深度和速度，下水後衣服吸滿了水被鎧甲禁錮著笨重不已，身體在向前移動的同時也在不停的向下沉，他不得不深呼吸一口氣後竄入水中，在喘不過氣前把這身鎧甲脫掉，如此往複多次後，他已沒了多餘的力氣。

身後傳來一聲聲破開風牆的叫囂，他回頭一看，是朔月人開始往水裡射箭了。

王爺呢？他心慌的四下張望，甚至鑽進水裡尋找他的身影，可令人絕望的是，哪都沒有。

直到激烈的打鬥聲和敵人的慘叫聲再次傳來，他被嗆到喝了幾口河水後，睜開一隻眼睛向外看，看見冷何弈的鎧甲完全被血染紅，甚至布料都可以擰出血水來，他被敵人攻擊著不停後退，幾乎沒一次抵抗都會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凌厲的傷痕。

「王爺！！」

陸九大叫，正巧對上他回頭的視線，似乎在告訴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後來，屬下在水裡也受了傷，沒游到對岸，被水衝到了下游，這才碰見同樣受了重傷的四少爺和逐秋。」遲沐的視線落在陸九低垂的頭顱上，讓他如坐針氈，愧疚難當。

「這麼說你沒有看見何弈是怎麼死的？」遲沐咳嗽幾聲，因激動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不。。不是這樣的，王妃，屬下。。確實看到王爺被朔月軍劃破了。。咽喉後，整個人失去重心掉進河裡。」

「可是。。可是你只是遠遠看見了不是嗎？也許是你看錯了。」遲沐仍舊不死心，他到現在還是不肯相信冷何弈已死的事實。

「即便當時沒死，王爺受了那麼重的傷，這麼多天過去了。。也不可能還。。」陸九說完，直接在他床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是屬下無能，沒有保護好王爺，屬下罪該萬死，但懇請王妃給屬下一個手刃仇人的機會，在那之後，屬下絕不苟活。」

屋內瀰漫著一股濃烈的中藥味，坐在床上的遲沐比前幾天看上去更加病弱，他半睜著眼眸看著愧疚不已的陸九，「啪嗒」一聲，眼淚止不住落了下來。

「咳咳咳，他真狠，對我真狠。」

「王妃（小七）。」冷梓皓與陸九面面相覷，自己內心的悔恨不比對方少。

「陸九，肖東序又是怎麼回事？」遲沐這才想起來陸九說的仇人里似乎有肖東序這個人。

「他手上分明有可以與朔月軍抗衡的兵力，卻不知為何突然收兵，若非如此，王爺絕不會被逼上絕路。」陸九從未這麼痛恨過一個人，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是這樣。」遲沐聽完後並沒有像他這般悲憤難當，只是苦笑幾聲，重新躺回床上的同時把床簾也給拉了下來，「陸九，復仇的事我知道了，你放手去幹就是。」

「王妃的意思是？」得到允許的陸九反倒有些迷茫。

「血債血償！」床簾後，纖細的手掌緊握成拳，突兀的青筋爆起橫亘在蒼白的肌膚上分外嚇人，四個字似從齒縫中擠出來般，帶著十足的怨恨。

兩人靜默著出了郡王府，來到拐角處時正好撞見那條路上趕來的人，只聽「哎喲」一聲，三人均踉蹌著後退幾步才站穩，與此同時，水木的披風上的兜帽也被撞落下來。不過好在他蒙著面，並未被他們認出來，但水木還是認出了他們，下意識低著頭快步離開。

待兩人走遠後，他扣響郡王府後門上的銅環，進屋在見到遲沐後他十分震驚，甚至開始猶豫現在來找他是不是個錯誤。

「你想清楚了？」遲沐有氣無力的問他，十分疲倦。

「想清楚了，我要怎麼做？」

「很簡單，叫他出來一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