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個晚上，城外發現兩具焦屍和數十具暗衛屍體的消息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而今日一早，屍體身份被確定為太子殿下肖明和和沐郡王遲沐時，更是引起了軒然大波，不僅是百姓間，這次怕是皇城裡也炸開了鍋。

新武帝尚在病中還不知曉此事，而肖明和一死，肖東序征戰未歸，肖芷傾尚在休養階段，肖芷誠又是個傻的，這統攬大局的任務自然而然的落在皇後肖霖染身上，雖為女子，但事發突然，也沒有人敢站出來反對什麼。

就在人心惶惶之時，待在宮中的冷羽雁突然收到冷渲風的密信，說有要事相商，希望她先提前打點一下，瞞過肖霖染的眼線。

夜晚，子時剛過，有道人影踏高樓之瓦，如飛掠之鷹，躲過數百雙眼睛，翻至宮牆後才慢慢停下腳步，跟著想容來到約定之處。

此時冷羽雁剛哄小皇子睡下，發間珠釵未取，儀容雖美但已透露著絲絲疲憊。她走近了才注意到冷渲風身旁還有一人，借著月光，她看清那人分明是死去的三弟冷何弈！

「三。。弟？是三弟嗎？你沒死？」她的聲音哽咽了，顧不得旁人的眼色，直接衝到冷何弈面前，這摸摸那瞧瞧的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大姐，我沒死。」冷何弈反握住她的手放下，「我們進屋說。」

「好好好，進屋說，進屋說。」冷羽雁拉著兩人進了寢宮，走至一扇靠牆的書架前，轉動東北角一固定的筆筒，片刻後，牆向後退的同時傾斜出一個角度，透出裡面別有洞天。

三人分前後進入，各自找位子坐下。

冷羽雁本想再問問冷何弈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又是怎麼逃出來的，但冷渲風卻暗自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問，不過她也注意到冷何弈似乎與之前不同了，與他的眼神對上時，似有一股冰冷的殺意如暗潮般蟄伏在這具身體里。

「大姐，我們這次是想請你幫個忙。」冷渲風溫柔的聲音讓緊張的氛圍得以化解，他看向冷羽雁眉眼帶笑的繼續道，「就是想請大姐盯緊肖霖染，必要時需要拖住她。」

「我倒是什麼事，這沒問題，只是現下肖霖染獨攬大權，要在她身邊安插眼線不是那麼容易，怎麼，你們要做什麼嗎？」肖霖染的心又重新提起來，那天得知冷何弈的死訊，她哭到暈過去好幾回才緩過勁來，如今弟弟失而復得，說什麼也不想再失去了。

「這個。。。」冷渲風看向冷何弈，示意他自己來說。

「大姐，我要運個人出城。」冷何弈低著頭，讓人看不出他此時的表情。

「什麼人非得現在運？現在全城戒嚴，所有官兵都在抓謀害肖明和和沐郡王的兇手，你這麼做不等於鋌而走險麼。」

「是我的愛人。」冷何弈回答的幹脆，反倒讓其他人吃了一驚，一個驚訝於他的直白誠實，一個驚訝於他的說辭稱呼。

「是誰？」冷羽雁蹙起秀眉，心道是哪家小姐這麼不識時務，非常時期還想出城去，若今後入了冷府，定要好好調教一番。

「沐郡王遲沐。」

「什麼？！」

冷羽雁震驚的從座椅上站起，看著他認認真真一副不容置疑的眼神，她知道他不是在說笑。但她又想起當年說笑稱他愛慕遲沐，沒想到一語成機，現如今自己反倒傻眼了。

「他不是死了嗎？屍體還是跟肖明和一起被發現的。」

「那不是小七，是作假的死囚。」冷渲風搶在冷何弈之前回答，話語里竟也透出幾分可惜和悲傷，這更讓冷羽雁吃驚。

「這麼說，他沒死？」冷羽雁的聲音冷下來，這幾年遲沐的所作所為她雖不清楚，但也聽得一二，心裡顧自認為即便冷何弈就是喜歡男子，也絕不是遲沐這樣的。

「不，他死了。」當冷渲風說出這句話時，冷何弈的手突然收緊，用力到指甲陷入肉里，深紅的鮮血微微滲出。

「哦，你們想把他運到東流？」冷羽雁仔細想想就知道，當年遲府上下全都被流放到那邊，現在遲沐死了，歸處自然也在那邊。

「是。」

「不過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這麼一個問題，現在雖已入秋，但天氣還很燥熱，他的屍體若不儘早入土為安的話很快就會腐敗臭爛，而且現在局勢動蕩，不如先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把他埋了，待春暖花開後再遷墳，不是更好？」

「這。。我們也考慮過，但三弟他。。始終不肯。」冷渲風為難的看向冷何弈。

「沐兒不喜歡長安也不喜歡伏羲，把他埋在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冷羽雁本想反駁一句「人都死了你還管那麼多」，但轉念一想，這麼說不僅會傷害冷何弈的心，而且對自己而言，長安也確實不是個好地方。

「這個忙我可以幫，反正也只是盯梢而已，但屍體怎麼處理你們可要想好，最重要的氣味你們想怎麼掩蓋？」

「這個大姐不必擔心，五皇子殿下給小七做了一口冰棺，能保屍體十日不腐。」

「那十日後呢？你們可有想過？」

「想過了，今早遲府那邊傳來消息，會派人過來領小七回家，已經約好在百歲相見，快馬加鞭的話，十日綽綽有餘。」

「那你呢？」冷羽雁走到冷何弈跟前，「你打算怎麼做？我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肖明和的死一定和遲沐有關吧？你是想報仇嗎？」

「是。」冷何弈抬頭，對上冷羽雁凝重的目光，「我現在活著，就是為了報仇，即是為沐兒也是為自己。」

「他有那麼好嗎？值得你這樣做？」冷羽雁還是不死心的想勸慰他，她有一個可怕的預感，事成之後，世上便真的再無冷何弈，而他接下來的回答也印證了她的猜想。

「我回來就是想跟他一起活著，他死了我也就死了。」

兩人回到安置棺木的府苑，那是木嵐生在世時，冷秋絕為她修建的一間紅角小樓，從這裡的窗戶向外看，可以最先看到每日長安城的日出和日落。

木嵐生死後，這裡就被冷何弈封了起來，所以躲在這裡，就連冷秋絕也不會發現。

順著高挑的樓梯走進屋內，有人在放聲大哭，在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後戛然而止，短暫的沉寂後，遲楨提著劍朝冷何弈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