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沛像瘋了一樣在路上乘馬疾馳，內心的喜悅和震撼皆表露在深沉穩重的臉上，與冷何弈他們分開不過半天，若現在快馬加鞭的話，應該能趕上。

「該死！別再錯過了！」他咒罵一聲，用力揮舞馬鞭，揚起的風塵在他耳邊呼呼作響。

半天的時間被縮短至一個時辰，駿馬累到氣喘吁吁停下，待他下去後，前蹄一彎，跪在路邊呼哧呼哧喘起粗氣。

這裡是一處比較繁華的小鎮，往來的商人遊客都會在這裡稍作停留，遲楨四處張望一番，問了酒樓的店小二才知道，冷何弈他們在這裡吃過午飯後就走了，因為出手闊綽所以他記得很清楚。

遲楨走的急，身上沒帶銀兩，馬又累到不願走了，無奈之下只能在此休息片刻，再做打算。

巧的是，他正準備走出酒樓，一扭頭就看見冷何弈他們正好進來，兩人對視一眼，皆是一愣，眨了眨眼睛誰也沒開口說話，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沐兒出事了？」冷何弈率先發問，他的心在看見遲沛的那一刻瞬間揪緊。

「啊！對了！」遲沛被他這麼一問，也立刻想起來自己是來幹嘛的，他大步流星走上前抓住冷何弈的手，緊張又興奮的大喊，「你跟我回去！出大事了！！」

一路上，冷何弈想問不敢言，在他印象里，遲沛從來都是一副沉著冷靜的模樣，哪會像今日這般慌裡慌張喜怒都寫在臉上，莫不是遲沐的屍首出了什麼大錯？亦或是他們一行又被人劫了？亦或者，肖霖染終於派人前來搶奪暗殺了？

時至黃昏，暗黑的天際與殘陽的餘光交相輝映，時間在此時流逝的飛快，待他們趕到茶鋪時，天色已經完全沉寂，遠處群鳥迴旋，驚動隱入黑夜的樹葉。

「五哥！這邊！」遲楨撩開門簾探出腦袋。

遲沛下了馬朝這邊快走幾步，問了他之後才知道此處方圓離幾十里內皆沒有落腳之處，店家好心收留他們在茶鋪暫住一晚。

跟著兩兄弟進了內屋，走了沒幾步冷何就驚呆了，他看見遲沐虛弱的躺在遲琊懷中，正一小口一小口喝著熱湯菜粥，他全身都被凍出些許傷痕，蒼白的肌膚上血絲遍布全身，胸口微弱的上下起伏著，偶爾一聲劇烈的咳嗽，嗆的他將剛吃下去的晚飯嘔了出來。

「沐兒！！」

遲沐抬眼看他，眼淚忍不住再次流下，抿緊雙唇委屈至極的表情顯露在臉上，但說出來的既不是相思也不是不舍，而是十足十的責怪。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咳咳咳咳！你走開！」

「沐兒，我。。」冷何弈不知他這是怎麼了，想伸手輕拍他的後背安撫他，卻被他一個狠厲的眼神震的動彈不得。

「冷何弈！你心裡根本沒有我！你個大混蛋！走開！走開！」遲沐劇烈的咳嗽，用盡全力去推他，可無奈氣力實在太小，沒推開不說自己還差點從床上摔落下來。

「小七！你冷靜點！你現在這樣不宜大動肝火！」遲琊按住歇斯底里的遲沐，用眼神示意冷何弈先出去，自己留下來安撫他。

待房內就剩下自家人，遲沐才重新躺回床上，任憑眼淚流進雙鬢打濕枕頭。

「沐兒。」遲母走上前坐到床邊，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淚水，見他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不由得心頭一顫，後悔不已。

「娘，您肯原諒我嗎？」遲沐低喃一聲，自是不願看到她這幅心如刀絞的模樣，「我知道錯了，娘您別不要我。」

「娘什麼時候真的不要你，你是娘的心頭肉，之前說的都是氣話瘋話，娘現在是真心感到後悔。」遲母扶他起來，兩人抱頭痛哭了好一陣。

「娘，我想跟你們回東流。」

「好好，我們明日一早就回去，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爹他同意你和王爺的事了，娘也沒意見，只要你福祉娘什麼都答應你。」遲母在東流安心靜養了整一年，思前想後的也考慮了許多，有些事看的淡了就好了。

「娘，您不用考慮我，我和何弈已盡緣分了。」遲沐扯著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與他就此別過。」

「這是為什麼？」眾人一聽十分吃驚，他與冷何弈的恩愛他們都看在眼裡，哪是說分就能分的，只當他說的是氣話，勸幾句也就罷了。

「他心裡根本就沒有我！分明知道我沒了他根本活不下去！他就不該輕易放棄自己的性命！若我是他，就是爬也要爬回長安！」遲沐說的急，喘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

「沐兒，王爺這也是迫不得已，他武功定是比陸將軍好的，爭取逃脫的時間自然也就更長。」遲母握住遲沐的手，溫柔的握緊，「要娘看，這樣的男人才值得你喜歡。」

「我並沒有責怪陸九的意思，生命本就不分高低貴賤，可是當我知道他自願去死後，我真的。。他就不能想想我嗎？我怎麼辦？」

「小七，這件事何弈也很後悔，若有下次。。」遲琊還沒說完就被遲沐打斷。

「四哥，沒有下次了，不會有下次的。」遲沐攥緊雙拳，因哭泣抽動肩膀，「爹娘，哥哥，沒有人再會為我擋刀了，遲沐他不會再救我一次。」

此言一出，便是良久的沉默。

他最終還是承認了。

「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遲母冷靜下來，撫摸著胸口讓自己冷靜，「無論你是誰，你和沐兒都是我的孩子。」

「娘。。。」遲沐怔怔的看著她，沒想到福祉來的這麼突然，就像是黑暗的深淵突然照進一束光的同時，崖壁上又盛放出一朵花。

「夫人你能這麼想就最好了。」遲琊讓出位子，讓遲景明在他跟前坐下，「既然死而復生，就該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命，無論你做出什麼抉擇，爹都支持你，我們全家人一起回東流。」

遲琊還想說什麼，卻見遲沐搖了搖頭，很是疲憊的重新躺下，「四哥，你不用再勸我了，我不會原諒他的，寄生蟲的生活已經結束了。」

哪怕最終還是孤苦伶仃的一人，我也要代替遲沐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