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沐醒來時身上已穿好喜服，扶著他的是遲琊，梳妝台前倒映出新人的模樣，同樣身穿喜服的冷何弈竟在給自己束髮。

裁成紅條的綢布捆起青絲，在上面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尾部綉著暗紅的雲紋，下方還綴有一小排做成鈴鐺的金珠，走路時伶仃作響，擊打成婚禮的樂章。

「手很巧嘛~」遲沐摸了摸頭上的髮帶，向後靠在他身上。

「你不知道，在你睡著的功夫，他自己偷偷練習好幾次了。」遲琊淺笑著，把遲沐扶起來，牽著他的手把它放進冷何弈手裡，「何弈，小七就交給你了。」

「你放心，我這輩子只認沐兒一人。」冷何弈握緊遲沐的手，低頭溫柔的問他，「站的起來嗎？」

「站是站的起來，但好像不能走。」遲沐起身，本想試著走兩步看看，無奈雙腿沒有力氣，差點就要摔到地上。

「沒事，我抱你。」拿過帶著絨邊的披風，給遲沐穿上的同時，再輕而易舉的把他抱起來。

「是不是太輕了？」

「不輕，重的很，誰叫你是我的。。」

「整個世界？」

「對，整個世界。」

此時，外面一聲「吉時到」將浪漫的氣氛烘托至高潮，兩人福祉的笑著朝屋外走去。今日無風無雪，艷陽高照，路上的積雪已在昨晚就清掃幹凈，露出難得快要幹透的地面。屋檐下瓦當間處處張燈結綵，紅色的雙喜從走廊的這頭貼到了那頭。

冬至節，春之先聲也。

西北風襲百草衰，幾番寒起一陽來。白天最是時光短，卻見金梅競艷開。

遠遠的便能看見屋門大開的喜堂，兩家長輩已經就坐，正緊張又激動的向外張望著，屋子外道路兩側，熟悉的親友也面帶微笑，所有人的表情幾乎如出一轍。

「何弈。」遲沐突然叫他，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

「怎麼了？很難受嗎？」冷何弈的心瞬間懸起，他停下腳步的同時跟在後面的遲琊快步向前，手裡已經倒出兩顆褐色的藥丸。

「小七，張嘴。」兩人這番動作，讓除卻長輩的其他人都圍攏過來。

「四哥，我沒事。」遲沐推開他的手搖了搖頭，「我只是想下來。」

「下來？你要自己走嗎？」冷何弈頓時心裡一驚，下意識抱緊他用行動拒絕。

「嗯，你看就這麼幾步路了，我想自己走過去。」遲沐的目光堅定不容置疑，這讓他不得不退一步。

「好吧，但你不能自己走，我扶著你。」冷何弈說完，彎腰蹲在地上，當遲沐的腳觸碰到地面後他才起身，一手環住他的腰支撐他的身體，一手握住他的手帶著他前進。

其他人見狀紛紛退到一邊，但也不敢距離兩人太遠，他們自動形成一個半包圍的人牆，步伐也刻意放緩，配合遲沐的節奏。

與此同時，注意到異樣的長輩們也紛紛走出屋子，站在門口，又是來回走又是不停上下樓梯來緩解自己的緊張和擔心。

「不用擔心，那孩子在某些方面倔強的很，我們靜靜在這等他們就好。」話雖這麼說，但遲母握緊的雙拳，揉成一團的手帕還是出賣了她的心情。

雖然沒有積雪，但眼前的景象依舊如風雪交加時那般模糊，從腳底生出的寒意席捲全身，即便裹著厚重的披風也難以阻擋，但好在後背時不時會傳來一絲溫暖，這使遲沐不由自主的把全身大部分重量壓在冷何弈身上。

自己的速度一定像個步入耄耋之年的老人，他心裡這麼想著，可雙腿卻提不起速度，眼睜睜看著時間快速流逝，他的心不免有些著急起來。

「沐兒，不用著急，慢慢來。」冷何弈捏了捏他的掌心，摟緊他無力的身體。

「可是。。吉時快過了。」遲沐咬緊下唇，似乎在為自己的任性後悔。

「不會不會，你看，這不就到了嗎。」

遲沐緩緩抬頭，看見三位長輩就站在台階上，於是他咬緊牙關，在攙扶下一點點挪動腳步，終於走上最後一個台階時，遲母終於忍不住伸手把他抱進懷裡。

「讓你們久等了。」

「沒有沒有，好孩子，你已經做的很棒了。」遲母擦掉滑落的眼淚，在遲景明的催促在重新回到位子上坐好。

兩位新人終於就位，遲楨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笑嘻嘻的開始高喊。

「一拜天地！」

天地為證，從此你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二拜高堂！」

長輩親鑒，今後你我不離不棄不相疑。

「夫妻對拜！」

各自心知，未來你我執手偕老共死生。

考慮到遲沐的身體，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勸酒，等冷何弈一吃完，就不約而同催促他快點回房，待他走遠了，他們才把酒端上桌子，或喜悅或擔憂，或糾結或傷感的對酌起來。

席間，有一信差來到，說是托肖芷傾肖芷誠之意上門賀喜，另外有一珍寶作為賀禮贈與他們，那人放下賀禮就離開了，連賞銀和酒水都沒要。

盒子不過兩個巴掌大，待遲景明打開，眾人瞬間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微醺的醉意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有若水晶狀的菸斗，微微下垂的花朵，單生於植株頂端，晶瑩潔白的身影在幽暗處發出誘人的白色光亮，這不正是柏荀說的水蘭草嗎！！

冷何弈進屋時，遲沐剛喝完藥，案幾上的紅燭搖曳著火光，給兩人的臉頰上都染上一抹淡淡的紅色，事到如今，竟都害羞起來了。

「你別傻站著不動啊~該喝交杯酒了。」遲沐羞到耳根都快滴血，把兩個杯子斟滿後，將其中一隻推到他面前。

「嗯。」冷何弈吞咽一口唾沫，徑直坐到他身邊，緊張的拿起酒杯，杯里裝的並不是酒，而是溫熱的開水。

兩臂交纏，仰頭將杯里的的水一飲而盡。

「沐兒（何弈），你終於是我的人了~」兩人的話語里皆是毫不掩飾的興奮。

「我們早些休息，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冷何弈伸手將他鬢角的碎發攏到耳後。

「好。」遲沐看著他在自己身旁躺下，兩人皆側過身體相擁而眠。

我們都欠彼此一個像樣的洞房花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