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說: 從別後 作者:沿一 字數:2741 更新時間:2019-09-22 01:51:50
青晏離城區很近,坐火車兩三個小時就到了。
白言下火車的時候已經七八點了,天空依然很亮,隱約可以看到月亮,風輕雲淡。
這裡的火車站台看上去年代已經很久,到處是斑駁的銹跡,列車員站在鐵軌旁邊幫下車的人搬運行李。
白言拖著大箱子,晃晃悠悠的走下來,他慢慢的走,和他擦肩而過的人都步履匆匆,帶著一點風。他沒來由的嘆了口氣。
看了看手上丁念拿給他的旅遊手冊,步伐加快了些。
白言在站台等到去青晏古鎮的大巴,上車之後才發現,去青晏的人挺多的。
很多都是三兩個人一起,說說笑笑,對青晏很期待。
白言坐在離門很近的地方,車速有些快,風把他的頭髮全都吹起來,聽司機說到青晏古鎮還要一個多小時,便閉眼休息,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大約快到十點時,終於到了青晏,白言轉轉脖子,拖著行李箱,抬頭看看路標,上面寫著「青晏古鎮北門」。
看清之後,便大搖大擺的進去了,原本以為已經很晚了,除了客棧,應該沒有別的店家在做生意了,結果走進去之後,看見古鎮裡面一片燈火通明。
古鎮的青石板被踩踏得很光滑,白言走得有些快,差點一不小心摔倒。
他看著手機上客棧的地理信息,走了很久都找不到,有些急了,抓抓頭髮,往回走。
方哲靠在二十四閣客棧門口,仰頭張望了一下,沒有看見白言的影子。
昨天和丁念做了最後的交接之後,今天一早就坐車出來,中午就到了青晏,隨處逛了逛就沒什麼興趣,就早早的回了客棧。
他有些擔心,因為這個客棧在古鎮的一條小巷子,一不小心就會錯過。
方哲拿著手機,打開聯繫人,卻又遲遲按不下去,顯示屏一直暗下又亮。
十點半的時候,白言終於出現在巷子口,垂著頭,看上去有些疲累。
方哲看著他一點一點朝自己走過來,心臟狂跳,不確定是不是應該出現在白言面前,但是看見白言累成這個樣子,又忍不住兩三步走上前,直徑接過了白言的行李。
白言還沒有反應過來,以為有人搶劫,剛用力拉住行李,想喊一嗓子,抬頭正對上方哲的眼睛,方哲無奈的看著他。
白言睜大眼睛說:「你怎麼在這裡?!」
方哲聳聳肩說:「丁念說這裡好玩,叫我過來休息一下。」
言瞬間就明白自己被騙了,可以想像到丁念壞笑的樣,於是沉著臉拿過自己的行李,往客棧走。
方哲跟在白言後面,沒再說話。
客棧的服務人員將白言帶到丁念訂好的房間,房間的名字叫合歡,白言的臉色就更不好了,方哲就在隔壁,白言瞄了一眼方哲的房間,名字叫梔子。
方哲倚著門看著白言慢慢將行李慢慢搬上樓,斜自己一眼,然後嘭的關上門。
方哲苦笑著搖了搖頭,也回了房間。
白言一進房門就氣喘吁吁的倒在床上,閉上眼想起在客棧門口碰上方哲的情形,他似乎是在那裡等了很久。
白言翻了個身,抱著被子,雖然很不爽,但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時候碰到他,卻還是覺得很親切,他的眼神比以前更深沉,眉頭緊皺,有些疲倦,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或許是因為等得太久,望得太久…所以才會疲倦。
白言搖搖頭,想把方哲從腦子裡甩出去。
那天在甜品店已經說得很明白,也決絕。不知道方哲為什麼還是跟來。
白言,他不愛你。別再被騙了。白言這樣告訴自己。邊想邊伸手把燈關掉。長途跋涉讓他很快進入睡眠。
第二天白言醒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
他是被敲門聲驚醒。他從床上彈起來揉揉眼睛,說:「來啦。」
爬下床開門,就見方哲站在門外,手裡拿著早餐。
白言剛想關門,方哲用手將門擋住,說:「唉,不用這樣吧。我給你帶了早餐。」
白言不鬆手一直將門推著,兩人就這樣僵持著。
白言的房間靠近樓梯,一直有人上上下下眼神曖昧的看著他們,方哲有些尷尬,但還是沒有鬆手。
白言本來也沒有方哲壯,又剛剛起床,從門的縫隙聞到方哲手上早餐的味道,就更沒力氣了,門被方哲一推,就開了。
白言往裡邊退了幾步,頭髮炸著,懊惱的看著方哲。
方哲走進來看見白言的樣子,有些好笑,想伸手摸摸他的頭髮,手剛剛抬起來,就放了下去。
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說:「去洗漱吧,等你吃早餐。」
白言氣得鼻子都要仰到天上,眯著眼睛半天沒說話,拳頭在手裡攥著。
方哲卻像沒事人一樣,自顧自的從盒子里把早餐拿出來,還湊近聞了聞。
白言見方哲一點走的意思都沒有,只好先去衛生間洗漱。
乒乒乓乓弄完之後,白言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去。方哲嘆了口氣說:「唉,你也是第一次來這裡啊,而且又沒跟團,這裡這麼大,萬一又走丟了呢,而且這裡晚上好玩些,但是也有很多小偷什麼,我也是一個人來的,可以結個伴嘛。」
白言想了想,覺得還是有些道理,畢竟在這裡認識的人只有方哲了。就兩三天,一起也沒什麼。就當是和陌生人組了個隊。
他鼻子里哼了一聲,拿了桌子上的早餐,背上包出門了。
出門後方哲一直跟在白言後面,時不時隨口和白言說幾句話,白言不想交流,只是聽著,方哲還是很高興,起碼,他在聽。
從前那幾年,白言總是很很多話,似乎總也說不完,有時方哲有些煩,就敷衍著點頭或者隨口回幾句什麼,事情多的時候,還沒聽完白言講話,就急匆匆的放下東西,說句再見就離開。
也許那個時候白言在說什麼重要的事,或許是很開心的事,可是方哲卻再想不起那時白言的笑臉。
他們出來得有些晚,逛了一會兒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路邊的街燈已經陸續亮了起來。古鎮的很多酒吧也開始營業,聽得見有些駐唱的歌手調試音響的聲音。
白言看見一家賣小玩意兒的店,便想走進去,偏頭看看方哲,示意:我要進去了。
方哲在店門口站著說:「你進去逛吧,我在外面等你。」白言聳聳肩,自己走進去。
方哲站在河邊,低頭看河水裡四處遊動的魚,輕輕嘆了口氣。
從來沒和白言單獨出來旅行過,沒想到第一次居然是分開之後。河邊的風有些涼,方哲習慣性的吸吸鼻子,將手插進口袋。
白言在店裡轉了一圈,買了些陶瓷的小玩偶。便掉頭走出來,他剛剛走下石階,看見站在河邊的方哲。
其實方哲的側臉很好看,眉毛緊皺,眼窩有些深,鼻樑高挺,嘴唇抿著,顏色很淡。
明明是夏天,白言卻沒來由的想起三年前的冬天。
那個冬天似乎沒什麼特別。
白言在上會計課程的補習,那天老師有事,補習的時間改在晚上,下課要快到十點。方哲在學校自習室自習,說到十點在家門口的便利店等他。
白言下課到便利店時,看見站在便利店門口的方哲,他和現在一樣,眉頭皺著,哈了口氣,手插在口袋裡。
方哲的側面暴露了他的背,有些消瘦,但是很挺拔,卻很孤獨。
即使沒有風雪,還是很孤獨,那種獨孤似乎與生俱來,誰也觸摸不到,誰也不能打破。白言常常對這種孤獨感到無力,也感到心痛。
那時他站在街邊,大聲喊:「方哲,我回來啦!」然後跑過去,掛住方哲的脖子。
方哲看看白言,眉頭一點點放鬆,帶著些許笑意,看看紅綠燈,然後輕輕說:「回家吧。」
如今呢,方哲。你還是這麼孤獨嗎。
過了這幾年,青春都快過完。三年未見,你我還是只有舊事重提。這三年,大概你和我一樣痛苦過,憤怒過,失望過,卻都沒有釋懷過。
人生那麼長,你我共度的時光,無非四年,或許是四年多一點。過去就是過去,哪怕深入骨髓。
方哲,我不想參與你的未來。我寧願懷念,寧願釋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