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哲聽白言這樣說，心裡突兀的疼了一下。

經歷的事情多了，再苦也覺得可以扛著過去。但是聽到白言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還是感覺到白言當時的辛苦。

方哲停下筷子看著吃的滿頭大汗的白言，髮絲下垂，因為汗液而粘黏在一起，眼角微微泛紅。

也許今天才是他們真正的久別重逢，雖然沒有道一句別來無恙，但心情卻保留也澎湃著三年前熱度。

晚上白言和方哲商量著買車票，由於已經沒有火車票了，就買了兩張客車票。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這天早上霧很大，古鎮朦朧一片，頗有情調。

白言到了車上便開始睡，白言睡覺很老實，也不亂動，雙手抱在胸前，眉頭緊皺著，方哲想伸手將白言的額頭撫平，又怕驚醒了他，心思游離了幾回，本來不困，看見白言睡得那麼死，也覺得有些困了，揉揉鼻樑，剛準備閉目養神。

剛剛閉眼沒多久，身體就因為客車的急剎向前沖了出去。

方哲急忙扶著旁邊的座椅，轉頭去看白言，白言在睡覺，身體直接跟著客車向前沖，撞到前面的座椅上。

白言吃疼，撕牙咧嘴的揉揉鼻樑，慢慢睜開眼睛問旁邊的方哲：「在搞什麼啊？」

隨即伸長脖子看司機的情況，很多人和白言一樣，剛剛從睡眠中醒過來，抱怨著望司機的方向看。

此時車已經停下來，司機又啟動了兩次，車還是沒有反應，便下車查看情況。

白言搔搔頭，往後一靠，嘆了口氣，瞥一眼淡定的方哲，說：「不會是爆胎了吧。」

方哲無奈的看白言一眼，說：「希望你不要一語成讖……」白言聳聳肩，繼續伸長脖子看熱鬧。

過了一會兒，司機上車了，輕輕嘆了口氣，說：「不好意思啊各位，車爆胎了。咱只好先停這兒了。男同志能不能幫我推下車，咱靠邊點兒。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就打電話回去，看看還有沒有車，讓他們來接你們。」

白言仰起的頭瞬間蔫兒了，只剩幾根呆毛還在晃蕩。

方哲苦笑出聲，並沒有像白言這樣焦躁。

他輕輕拍拍白言的肩膀，說：「走吧，下去幫師傅推推車。」說著，便站起來準備下車，白言抬了抬自己的雙肩包，試了試重量，也跟著下了車。

白言有一種莫名的直覺，他覺得方哲有些高興。而他也猜到一些緣由，但很快被邏輯打敗。

隨著白言和方哲下車，也有更多的人下車幫師傅推車。

現在已經是早上十點多，霧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太陽越來越大，公路上更是熱浪騰騰，怪不得會爆胎了，將車推到公路邊後，白言插腰垂頭站在旁邊，踢著石頭。

方哲走到他旁邊，將水遞給他。白言道了謝，接過了。方哲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在這樣的太陽下暴曬，汗如雨下，也有些受不了。

白言正踮腳看前面，可是公路上什麼都沒有。

方哲的傷口也因為汗液侵蝕隱隱作痛，白言回頭找方哲，正好和方哲的視線對上，白言朝方哲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方哲過來後，白言指了指手機上的地圖，說：「地圖上說這邊有個加油站，我們可以走到那邊休息下，在這裡站著太難受了，剛剛也有人往那邊走，我們過去看看。」

方哲抬頭看了看前面的路，點點頭。

白言瞄了一眼方哲的傷口，指了指說：「沒事吧？」

方哲搖搖頭，白言拿了帽子，遞給方哲，方哲擺擺手說：「你戴著吧。」

白言沒說話，直接將帽子扣到方哲頭上，走到前面說：「少廢話，你是傷員，讓你戴著你就戴著。」

方哲沒再反駁。

他們一前一後走在公路上，兩個人都汗流浹背。

白言好像想起什麼，突然遺憾的說：「唉，這次來青晏，居然連場戲都沒看。」

方哲被白言突然的感慨弄得哭笑不得，隨口說：「下次再來啊。」

白言良久都沒接話，方哲也覺得自己失言了，想開口把話題引開，聽見前面的白言小聲說：「嗯。」

方哲三年來第一次體會到欣喜若狂的心情。如同現在這樣炙熱的陽光。兩個人雖然都沒再開口，但是腳步卻輕快許多。

但是陽光越來越烈，兩人身上都布了一層薄汗，有些氣悶，方哲回頭看了看，都已經快看不到後面的客車了，白言也覺得有些不對，又看了看地圖，覺得加油站沒有這麼遠才對。

方哲看了看焦灼的白言，說：「算了吧，先往前走，前面轉彎有陰涼的地方，可以停一停。」

白言點點頭，兩人都加快了步伐。

等走過了轉彎處，兩人才終於看見了加油站，如釋重負的快步跑過去。

白言在休息的座椅上把行李放下，然後招呼方哲過來坐下，等方哲坐下，便扒開他的手，輕輕的將紗布換下來，用紙巾將方哲手上的汗和血擦幹凈，重新換上幹凈的紗布，方哲看著白言的測臉，被這張認真的臉迷住。

看著忙前忙後的白言，就像回到從前，忙前忙後的白言啊，一般都是因為自己。

加油站很空曠，風從很遠的地方吹過來。

雖然這樣狼狽的他們和塵土漫天的公路並不浪漫，氣氛也並不曖昧。情愫卻在擴張，與初戀不同，少了荷爾蒙的衝動，也少了青澀。更像是平淡多年的情侶，因為一個意外的驚喜，而重新回到熱戀。

白言換好紗布，抬頭卻撞上了方哲的下巴。

白言捂著頭忙問：「喂，你沒事吧，你幹嘛啊？」

方哲揉著下巴說：「看你包紮這麼認真，就想看看你。」

白言沒想到方哲會說得這麼直白，臉紅的轉向另一邊。

另一輛客車也往這邊過來了，白言忙跑過去揮手，方哲在後面推著兩人的箱子，陽光還有些刺眼，方哲看著前面歡快的白言，真希望這輛客車也爆胎吧。

到市區後從車站出來時，已是下午了，方哲打電話叫丁念過來接他們，和白言在車站附近的小餐館兒吃了點東西。

大約十幾分鐘丁念就過來了，神色疲倦，跟白言和方哲打了招呼，也沒有像平時那樣笑嘻嘻的開玩笑。

白言有些意外。看了一眼方哲，方哲對他聳聳肩，表示無辜。丁念的低氣壓讓車內的氣溫持續走低，白言坐在後排玩手機，方哲在副駕駛座指導丁念開車，車身傾斜的厲害，路旁的交警一直盯著他們的車看。方哲都要覺得，丁念是閉著眼睛在開車了。

白言終於忍不住了，說：「我去，丁念你悠著點成嗎，車上三條命呢，不然我自己打車好了。」

丁念還是沒什麼反應，只是點點頭，連嘴都不鬥了。

方哲的眉頭都皺成了川字，咳嗽了一聲說：「你不是又在季宵那裡找刺激受了吧。」

丁念一下就炸了：「我靠，能不能不提他啊，他誰啊，我們不熟，用不著這麼刺激我吧。靠靠靠！」

方哲揚了揚眉毛說：「我就這麼隨口說說，我和白言在古鎮遇到他了，和一個漂亮男孩兒一起。」

白言聞言放下手機，身體往前湊，想看清丁念的表情，丁念撇開腦袋，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就沒再說話。

白言看丁念淡定的樣子，想是套不出什麼話了，失望的挪開。

先把白言送回家，丁念和方哲說了些公司的事，兩個人準備先回公司。

白言下車時方哲也跟著下了車，和白言一起走進小區，白言說：「不用了，你去忙吧。」

方哲卻說：「沒事。我送送你。不急的。」

兩個人並肩走，都沒再說話，方哲覺得這樣很好，白言卻有些尷尬。

走到電梯門口，方哲停下來，白言轉頭迅速看了一眼方哲，然後低頭抓住自己的行李說：「拜拜。」

說著，手輕微的晃了兩下。

方哲點點頭，等白言上了電梯，慢慢往回走。

電梯是透明的，白言可以看見方哲往回走的背影，他的肩膀有輕微的晃動，白言歪著頭觀察，猜想方哲的心情，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嘆了一口氣。

這種情緒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別的誰，為了任淑嫻？白言一皺眉，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