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宣帝昏聵無能，不能任人唯賢。」佚塵伸手將酒杯拿近了些，他的眼角有細微的笑意。

「佚公子說這樣的話，不怕惹禍上身。」堯景懿的神色似笑非笑，用手擦著杯沿，那酒杯稍稍傾斜，讓酒水溢出來許多，滴在他的手上。

「那我是猜中了還是未中？」佚塵將手縮回大氅里。

堯景懿沒再說話，倒了三杯酒，仰頭喝了。

「該我了，」堯景懿拿起酒壺，又倒了三杯，「往生閣大勢已去，半月山莊又少了一塊肥肉。」

佚塵笑起來，眼睛微微眯起，那笑容幾乎淡得無處可尋。堯景懿也笑起來，似乎是一種回應。

佚塵端起酒杯，也沒猶豫，抬了抬袖，仰頭喝下。

「梧桐在往生閣內發現王同與半月山莊的賬冊。倒讓我明白了不少事。」堯景懿將空酒杯滿上，對佚塵說。

「王爺神機妙算。」佚塵垂頭，拱了拱手，他的面色已略泛紅。

「佚公子善研桑心計。我還要好好討教。」堯景懿也拱了拱手。

佚塵低低的笑出聲，他擺擺手，沒回話。

風又吹起來，佚塵仰起頭，給他燒起來的臉頰降降溫。

「父皇戎馬一生，如今，卻犯起糊塗來。」自言自語似的，堯景懿邊說，邊拿起酒杯。

今日的殘月醉人，讓他多了感懷。

「昔日太祖帶領白南農民起義，各路英豪紛紛迴響，一路暢通無阻，打到京城門下。一平天下之後，也只剩下紙醉金迷。」佚塵眯起眼看天，烏雲連那半輪月色都遮盡了。

「你對父皇頗有微詞啊。」堯景懿轉頭望著佚塵泛紅的臉頰，他的眉頭緊皺，風吹起他耳旁的碎發。

佚塵回頭望了堯景懿一眼，歪著頭道：「不敢。」

「我明日要啟程去湯山。佚公子有沒有興趣同去？」堯景懿倒上酒，轉開頭。

「湯山？」佚塵不解。

「父皇的意思。」堯景懿抬了抬眉。

佚塵點點頭，「那我便不去了。」

「無妨。就我們幾人而已。帶上君影梧桐便是了。」堯景懿聳聳肩。

「湯山上猛禽最多，山林茂密終日不透陽光，幾十人的小隊都曾在其中迷路，未能出來。王爺就帶幾人去？」佚塵微睜大眼。

「我只聽說湯山上奇珍異寶數不勝數，金樹玉石，麟鳳龜龍，是祥瑞之地。」堯景懿笑了笑，與佚塵對上眼。

「王爺知道在下的意思。」佚塵撇開眼，略有不悅。

他與堯景懿並非剛剛相識，也並非相識已久。他對堯景懿並不熟悉，也不想熟悉。只是這個人一直以來表現出的對生死的毫不在意，弔兒郎當的態度，似乎倒讓旁人替他擔心起來。

「佚公子。這局已經開了。」堯景懿將將斟滿酒的酒杯請推到佚塵面前，「你我雖是意外被撮合為一邊，也就儘力走一段吧。」

佚塵盯著堯景懿推過來的酒。

是啊，這局已經開了。

雖然與計劃中相去甚遠，甚至暫時偏離。

不過，人算何時又贏過天算？

佚塵從大氅中伸出手，端起酒杯。

兩個人的酒杯在半空中輕碰在一起，空洞的回蕩許久。

再過幾個時辰，天色就該泛白了。

梧桐安排好了馬車，君影正收拾行裝。

陸恩睡得不安穩，在床上不停翻身。

向遙坐在屋頂，有些飄雪，他腳邊的琉璃瓦已被蓋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