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湯山之行 中
小說: 梵 作者:沿一 字數:2582 更新時間:2019-09-22 01:51:54
「王爺能否告知此番前往湯山有何要事。」佚塵撩起馬車的簾子,呵了一口氣。
陸恩坐在馬車外,君影和梧桐騎馬在馬車前帶路,向遙斷後。
「佚公子以為年邁的君王最怕什麼。」堯景懿脫下身上的狐裘,伸手去拿矮木桌上的酒壺。
佚塵定了定眼,放下簾子,將手爐拿在手裡,坐到木桌前。
「約莫是五六年前聽說有位鶴髮童顏,精神矍鑠的老人,突然出現在湯山腳下,稱自己在湯山上遇到仙人,仙人說他與自己是有緣人,指引他在湯山深谷中找到能使人長生不老的玉石。」佚塵的眼中有一絲譏諷。
「佚公子見聞博廣。」堯景懿眯起眼笑了笑。
「湯山一直都是奇聞異事多發之地,許多人野心勃勃來到這裡,尋找那些荒誕傳說中的寶藏。那位老人的出現無疑讓又為湯山上的傳說濃墨重彩了一筆。難怪連皇帝都被吸引。」佚塵揚了揚眉,頗不在意。
「你不信?」堯景懿來了興趣,身體略向前傾些,暖上酒。
佚塵抬頭看堯景懿一眼,有些好笑的搖搖頭。思量了片刻,終於還是問:「比起這個,我更好奇,為何會選王爺。」
「峸王前些日子去江南督辦運河修築,太子政務繁忙,便只剩下我了。這檔子事,交給宮裡那些道士,他不放心吧。」堯景懿也沒隱瞞的意思,邊說,邊轉頭望著馬車上的黑色簾子。
佚塵點點頭,也不再說話。
一路沉默兩人也沒覺得尷尬,反而更放鬆。
湯山在京城與白南的一南一北之間,在越嶺城中,一路不停歇,最快也要十天左右才能到達。
佚塵在白南長大,湯山的傳說從小總是耳濡目染。
似乎從很久以前開始,這就是一座神山。
這裡是神的住所。
這裡的歲月悠長閑靜,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有靈性。
河流清冽舒緩,草木鬱郁蔥蔥。
奇珍異獸穿行其中。
後來地獄中逃出一位叫芒的邪神,他在人間各處掠奪財寶,擾亂人間秩序,天帝派來天神捉拿他,芒與那位天神在雲端大戰了好幾回合,被天神重傷,跌下雲端,落到湯山中。
從那以後,他便藏身於此,天神來尋他無果。
他的財寶也一同埋藏在湯山中。那些曾經追隨他的邪靈妖魔,也隨他藏身於此,芒再也沒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
那座神山,也就變成了邪山。
時常有猛禽傷人,那茂密的森林也變得詭秘,高大的樹木枝椏繁茂,層層交疊,日光透不下來,終日都似黃昏,常常有人迷路其中。
但人們卻更加趨之如騖。
腰纏萬貫的商人,田中耕地的農民,都想去尋一尋那傳說中的寶藏。
六年前突然出現在湯山腳下的那位老人,讓人們的熱情更加高漲。
許多人青年人帶上獵刀和幹糧便上了路。
留下妻子。
有去無回。
「佚公子,佚公子?」堯景懿喊了佚塵兩聲,手在佚塵眼前晃了兩下。
佚塵回過神來,還有些愣。
「想心事?」堯景懿重新披上狐裘。
「沒,想起一些湯山的事情。」佚塵搖搖頭,放下手爐。
堯景懿點點頭道:「我們在這裡歇一天再趕路。」
說完,先下了車,佚塵跟在他身後,向遙已經下了馬,走到馬車前。
佚塵沖他笑了笑,示意不用幫忙,便從馬車上跳下來。
馬車停在了一家客棧前,小二正走出來張羅。
堯景懿和佚塵選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在大廳坐下,其他人先隨小二選好客房,收拾好行李。
陸恩和向遙先下來,向遙坐在佚塵旁邊,幾人正討論吃點什麼東西。
正說著,一個身材高大魁梧,蓄著大絡腮鬍的英俊男人走進來。
他的左臉眼眶下方新落下了一道淺淺的傷疤,還沒結痂,他皺著濃黑的眉,瞪圓眼睛,手上拿著大刀,貼身穿著黑色的圓領褂子和長褲,露出精壯的膀子,腳下踏了一雙黑色的氈靴。
他的眼睛掃到堯景懿這一桌時,突然驚喜的睜大眼,一邊走來,一邊喊了一聲:「佚先生,向遙兄,沒想在這兒碰上你們。」
向遙抬眼瞧了瞧,放下茶杯,站起身道:「連兄。」
佚塵也有些驚喜,忙說:「常輝,你怎麼在這兒。」
「來幫幫主辦點事兒,你們怎的也在這裡?」連長輝的語氣爽朗輕快,掃了一眼堯景懿。
「這位是?…」堯景懿問。
「哦,是在下的朋友。有幾年沒見了,沒想在這裡遇見。」佚塵解釋道。
梧桐和君影也下來了,正往這邊走。
連長輝見了,便拍拍向遙的肩膀,小聲道:「向遙兄,我也住這兒,晚上咱們聊聊。現下就多不打擾了。」
向遙點點頭,連長輝便往樓上走了。
堯景懿也沒多說什麼,小二上了暖好的酒,他便自顧自喝起來。
又吃了些牛肉,大家都疲乏於趕路,就都回了房間。
客棧後有一處空地,連常輝坐在一堆枯木旁,他正用手上的木材撥弄面前燃燒著的柴火。
「嘿嘿,向遙兄。」連常輝抬頭看見自己面前站著的向遙,丟下手裡的枯木,拍拍手笑道。
「連兄,好久不見了,沒想在這兒碰見你。」向遙也隨意在地上坐下。
「唉,別提了。我這不是只有跑腿的命麼?你和佚先生怎麼也來這兒,還帶了些不認識的,都是些什麼人。」連常輝搔搔頭,又撿起方才扔掉的枯木。
「是佚塵的幾個朋友,來這兒尋些東西。」向遙拿出酒囊,遞給連常輝。
「可是要進山?」連常輝仰頭喝了一口酒,忙問。
向遙點點頭。
「呵,咱這不是要找同一件兒東西吧。」連常輝似笑非笑,將酒囊遞還給向遙。
「怎麼說?」向遙接過酒囊,偏了頭。
「向遙兄。你是走了,離了這些個江湖恩怨,老幫主對我有恩,我卻走不得。」連常輝嘆了口氣。
「新幫主待你們不好麼。」向遙抬頭,直勾勾盯著對面的火堆。
「老幫主慘死,死前不是曾留下一句話麼,他把這令符埋在湯山上了。這些老東西如今誰還請得動,都說要見令符。幫主沒法子,只得叫我帶著兄弟來尋。」連常輝搖搖頭,一臉愁容。
「他這一生說出口的話,十句有九句假。這句話在江湖上飄了這麼些年,年年都有人來尋,還不是不見令符現世。」向遙吸了吸鼻子,抬起下巴。
「唉,向遙兄,還當白昭幫跟從前似的能一手遮天麼。這不是沒辦法麼,寧可信其有。如今只能依仗著這些個老不死的。誰心裡不憋屈。」連常輝嘆著氣。
「我和佚塵不是來尋令符的。湯山上的寶貝可不止那令符。」向遙拍拍膝上的草木灰,瞥了一眼連常輝。
「得。有你這句話就成。」連常輝彎起眼睛,大笑起來。
向遙沒多的話說,就沉默的看著火苗。
「唉,向遙兄還是一樣沒趣,都說不上什麼話。」連長輝抱怨著,拿過向遙手上的酒囊。
向遙輕笑了一聲,看了連長輝一眼,仍是沒憋出話來。
「你都在想些什麼啊。不是還想著佚先生吧。哈哈哈。」連長輝大力拍拍向遙的肩膀,大笑了幾聲。
向遙卻變了臉色,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越發冷了下來。
「唉,你就當誰都不知道似的。你我兄弟這麼些年,你的心思,無論如何,還是能猜幾分的。佚先生這樣聰明,怕是早就知道了吧。」連長輝說完,仰頭喝酒,又隨手添了幾根柴火到火堆里。
又是良久的沉默。
只剩下柴火噼里啪啦燃燒的聲音。
「裝傻最辛苦。」向遙輕聲道,像是一聲嘆息。
「是我逼他的。」向遙又說。他閉上眼,不再去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