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 三
小說: 南春 作者:沿一 字數:2081 更新時間:2019-09-22 01:52:12
送陸子南剛足兩月的小公子從京城回來的,是陸子南府上的管事。從陸子南初到京城時起,就一直跟在身邊。
他本以為這一趟怕是要與小公子一同喪命了,一路上卻也沒見阻攔。聖上既沒說要見外孫,也沒說讓外孫回白南城。
他剛剛到白南城陸家府上,就因長時間策馬奔波,疲累不堪,饑渴交迫,見了陸夫人,一下便暈倒過去。如今才轉醒。
「您醒了。」陸子熹走入廂房,看著紀炎德,道。
紀炎德轉頭去看陸子熹,看著那張與陸子南幾分相似的臉龐,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道:「陸……二少爺?」
陸子熹頷首,道:「陸叔說,你要見我。我正好,有些事想要問你。」
「我知道您想問什麼。這也是我想跟您說的。」紀炎德忙說道。
陸子熹定眼看著他。
紀炎德覺得陸子熹彷彿要洞穿他一般。
「子南少爺在京城這些年,仕途順暢,他的為人,您也曉得,但有時,也未免得罪些人。但彈劾子南少爺是阮西亂黨這回事,一般官員做不來,口說無憑的也沒證據呀。可是刑部卻說找到了證人,還有物證。」紀炎德低下頭,避開陸子熹的視線,說道。
「是何人所為?」陸子熹問。
「兵部尚書和都察院,一同上的摺子。」紀炎德道,他頓了頓,接著說:「這幾位大人都是與子南少爺在從前疏浚運河和剿葉允升那伙山匪的事情上意見主張不和,結下了梁子。才非要將子南少爺置於死地!」
「你與哥哥親近,不然他不會讓你帶濟兒回來。」陸子熹忽然道。
紀炎德愣了愣,點頭道:「是。我與子南公子……」
紀炎德還沒講完,陸子熹接著道:「那你可知,大哥是否與亂黨有染?」
「當然沒有!」紀炎德蹙眉道,有些生氣,「子南少爺與亂黨絕無聯繫!」
陸子熹頷首。
「您要信我,子南少爺,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紀炎德有些急。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在讓你告訴我事實,我才知道我應如何做而已。」陸子熹平靜地道。
紀炎德張了張嘴。
「在那些大臣彈劾哥哥的前幾日,府中可有什麼異動麼?」陸子熹問。
紀炎德蹙眉想了好一陣,才搖搖頭,道:「未曾有什麼事。」
陸子熹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好生休息吧。」
說完,他便朝門外走去。
「您方才問我,」紀炎德直起身,望著陸子熹的後背,接著道:「您方才問我,子南少爺是否和亂黨有染……若是,若是當真,您如何……」
陸子熹回頭看他,沉默了片刻,才道:「若真如此,那我便只能從刑部大牢里將他搶出來了。」
丁晏在夜州遊盪的這些時日,除了去找賭坊的麻煩,還是去找賭坊的麻煩。
好在他從小也算慣用刀劍,倒也沒人敢真的招惹他。
但覃沅不許他太過分,只要按時納稅,沒鬧出人命,也就任由那些賭坊去了。
他有些不安,又有些後悔。
他不該這個時候離開白南。留陸子熹一個人在那兒。
說到底,他覺得自己非走不可的原因大約是因為怨恨自己沒能力自立,就如同他哥哥說的一樣,離開了丁家,彷彿自己就什麼也不是了。
他氣自己沒能幫上陸子熹什麼忙。
正躊躇地想著這些沒頭沒腦的事,覃沅匆匆忙忙走了進來,他滿頭大汗,端起桌上的茶壺喝起來。
「三日後要去白南城聯合審理,你收拾一下,與我同去。」覃沅邊喘邊說道。
「聯合審理?」丁晏走到覃沅身邊坐下。
「陸家的案子,這回,怕是又要往上添把柴了。」覃沅搖搖頭。
丁晏心中一緊,問道:「又出了什麼事?」
覃沅朝他揮揮手,道:「你先去收拾準備,我路上與你細講。」
「你先告訴我!」丁晏站起身,急道。
「我說你,你這人,你慌什麼呀,我這兒公文都還沒細看呢,就瞧見幾個姓名,路上,路上我們慢慢看。」覃沅催促道。
從夜州到白南城,乘馬車大約要走兩日的路程。
丁晏心急,一路上也沒休息,竟讓他們一日半就趕到了。
覃沅不知他為何如此,見他心急煩躁的模樣,又不敢問。一路上顛簸,頭昏眼花,胃裡直犯噁心。
「終於……終於進城了。你可得帶我吃頓好的,我要去寧幽樓。」覃沅道。
丁晏踏入白南城城門時,忽然有些欣喜。
不過才離去幾個月,倒是,也沒什麼變化。
「行,」丁晏拍拍覃沅的肩膀,「先帶你去寧幽樓,在這地界兒上,總不能叫你住了客棧,你著人將行李送到丁府,我有別的事要處理。」
話語間,兩人往寧幽樓走去。
覃沅吸了吸鼻子,歡歡喜喜地跟在丁晏身後。從袖中拿出手巾,想擦擦汗,一不留神,撞上丁晏的後背。
鼻樑撞上丁晏背在身上行李,一陣生疼。
「你幹嘛呀,突然不走了。」覃沅揉著圓鼻子,走到丁晏身邊。
丁晏的眼睛落在前方的一對男女身上。
陸子熹和金舒辰正從寧幽樓走出來。金舒辰在跟陸子熹說著什麼,安慰似的,她拍了拍陸子熹的肩。陸子熹微微頷首,眼眉有細微的笑意。
丁晏忽然很討厭陸子熹的笑眼,因為那很不常見。
陸子熹忽而抬頭,看到了丁晏,他有些驚訝,駐步不前。
待他正想開口叫丁晏時,丁晏別開臉不再去看他,拉起覃沅的手,從他身邊走過。
他走過時拉起的那道風,彷彿一直徘徊在陸子熹的衣角。
「少爺,金姑娘你們怎麼還在這裡呀,都說了我買好了來追你們的。」阿廉在陸子熹身後笑嘻嘻的喊。
陸子熹回過神來,轉身對金舒辰道:「要不要送你回府?」
金舒辰搖頭,道:「不必,我坐轎子回去就是了。方才那位似乎是……」
「誰也不是。」陸子熹道,「改日,我再登門道謝。」
金舒辰頷首,兩人在寧幽樓別過。
「好福氣呀,陸子熹。」丁晏坐在二樓,望著窗外,低聲道。
「你說什麼?」覃沅坐在丁晏對面,他嘴裡含著獅子頭,囫圇不清道。
丁晏不答話,只顧飲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