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就這樣湧出來，沒有任何防備。

雲柏一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獃獃坐著，流了滿臉的眼淚。一切都是亂糟糟的，他的人生，他的愛情，都是糟糕透頂的。

突然記起來為什麼到了那樣的地步也死死保護著那個筆記本，當時，是想把想和仇炎一起做的事情記下來的。結果還沒有動筆，就離開他了。

原來仇炎一直說他是江眠，他真的就是江眠啊。

難怪看見仇炎的時候，會覺得很熟悉，心裡會湧起從微漾到翻滾的感情。

的確是在為仇炎那樣對他生氣，沒有人會生氣，那種事情不是只有人渣才做得出來嗎？結果為了他那控制不住的恨意或是佔有欲而對他做了。太不公平了不是嗎？

雲柏一還是江眠的時候，就喜歡地卑微。無論是什麼事情，都要去徵求仇炎的意見，同意他的想法，儘力滿足他。一輩子的專註都在那個時候用在了仇炎身上。江眠覺得自己也是有一些希望的人了。也能夠照顧仇炎，累一點讓他過好一點。

甚至未來的樣子都有想到了。

江眠突然有些怨恨自己，當時不應該喜歡一個這樣有控制欲的人。

但是喜歡沒有誰擋得住啊。

門響了。雲柏一慌忙地擦幹凈眼淚，然後躺著看著窗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原來一樣。

仇炎把午飯端進來了。

"來吃飯吧。"仇炎並沒有把碗給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湯往雲柏一嘴巴邊送過去。

雲柏一先有點驚訝，但是回想起來前不久他都是這樣對待自己的，也就張開嘴巴喝了湯。

這個男人專註並且溫柔的樣子對雲柏一來講是永遠的殺器。

仇炎輕輕摸了摸雲柏一包著繃帶的額頭。

"疼不疼啊？"

雲柏一想說很疼，但是不疼的話他也就什麼都想不起來。況且比起來，他的心更加疼。

搖了搖頭。

"休息一會兒吧。"

仇炎端著盤子出去了。雲柏一看了看四周，這個房間是仇炎住的。再讓他待在那個房間，怕是自己回再瘋的吧。雖然是男人，而且也是同性戀，但是被陌生的男人侵犯這種事情，還是沒法接受的。

也不知道仇炎是不是真的有悔意？

說實話再細細地回想起這些天仇炎對他的照顧，如果是清醒的自己還是會忍不住靠近他的。

亂糟糟的，過得亂糟糟的。

還是想和仇炎在一起的。雲柏一抬了抬右腿，側過臉能在玻璃上看到自己頭上的繃帶。

這些年身上這些傷，雲柏一自己都能感覺到，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他就像個小老頭一樣，雖然好的皮膚還是光滑的，但是留著的瘡疤早就沒有了辦法。看著就是很虛弱的人。現在再加上腿和頭部。

大概想要再回到從前，能寫下那些想和仇炎做的事情，也是沒法做了。

仇炎進來的時候，床上的雲柏一平躺著，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天花板。仇炎以為雲柏一哪裡在痛。

"是身上哪裡痛嗎？嗯？"

雲柏一對他搖搖頭。

要不坦白吧，坦白了，然後離開他。這樣最好了。心裡的瘡疤去不掉了。

"那就好。"男人湊過來吻了他的額頭，雲柏一也沒有閃躲。

心裡突然空了，塌陷了。

為什麼要做這麼親昵的動作呢？這樣我就離不開你了啊。

"抱你去院子里曬太陽。"

仇炎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一次，一向隨著他的雲柏一拒絕了他。拿手推了推他。

"仇炎。"

仇炎看著面前的人的眼睛，似乎是很平靜很確定地看著他，仇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感覺很熟悉。這是，好了嗎？

"仇炎。"叫了第二遍，仇炎一下子更加能確定心中所想。

緊緊地抱住雲柏一。

"你是……這是好過來了嗎？"

"嗯。"

"太好了。"手臂的力氣很大，似乎不用那麼大人就會飛走一樣。

"太好了太好了……"仇炎嘴裡一直碎碎念著。

他心裡壓抑著的情感一下子就被填滿，被回報了。

雲柏一在考慮著，要不要繼續告訴他，他已經知道自己就是江眠的事情了。雲柏一在猶豫，在等待著什麼。那麼現在再來試探看看吧，如果還是不承認自己是江眠，仇炎會怎樣。

"仇炎，江眠到底是誰啊？"

明顯地感覺到了緊抱自己的人身體一頓。雲柏一喉嚨里發脹，眼睛發酸。快要失望透頂了。

"不是誰，我認錯了。"

雲柏一突然很不理解，雖然這個回答大致可以，也好像與自己希望的差不多，但是就是感覺空空的。

"為什麼會這樣對我呢？"

"對不起……對不起……"

這應該是雲柏一第一次，看到仇炎哭。

"我雖然喜歡你，但是你沒有資格這樣做。你對江眠有這樣強烈的控制欲，你應該去找江眠，而不是我。"

雲柏一淡漠起來，把仇炎的手掰開。

那雙眸子里，余色都是冷漠。

仇炎看著雲柏一，沒有說話。

"手機還給我。"

"你要幹什麼？"

"我給小志打電話，回去。"

"不行！你不能回去！不是要跟我在一起嗎？"

"那件事，我不原諒你。"

仇炎突然語塞了。

是該這樣做的，早就料到了。但是仇炎沒想到眼前一向溫順的人這樣的決絕。

仇炎再輕輕地抱著他，"不要走好不好，你要怎樣的補償都可以，我都能滿足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這也是仇炎第一次求人吧大概。

補償？補償？什麼狗屁補償能補償回來呢？

雲柏一本想著離開，這樣一說，真的要補償的話，仇炎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自己沒理由不還。今時非彼日了，當年江眠可能會軟軟糯糯順著仇炎，但是雲柏一跟著小志，也是學會了報仇的。

"好啊，那就補償吧。手機先給我。"

仇炎看了他一眼，把抽屜的鎖全都撤下來。

"你不要離開，你要什麼我都會答應你的。"

大概覺得如果自己能把那份想要公平的心意完成，再待著和仇炎在一起也不會再有心理負擔。

局勢好像有些變了，反倒是雲柏一壓著仇炎了現在，仇炎依著雲柏一。這之後，雲柏一終於是覺得自己是個壞人了。

剩下的，就是挑一個時機告訴他，他就是江眠，已經想起來了，頭疼欲裂，也是想起來了，為誰變成那樣，想起來了，又被誰弄成現在這樣，突然也是忘不了了。

"小志，明天來這邊看我吧。有點無聊了呢。"

"好啊好啊。那你最近怎麼樣啊？"

"不怎麼樣，明天你來了，幫我揍仇炎一頓吧。"

"啥東西？揍他？咋了這是，小兩口吵架了？"

"九點過來吧。"

雲柏一給小志發了簡訊。

總感覺自己還是莫名地凄慘，喜歡一個人到了這樣的地步，他都對自己做了這樣的事情，想要報復他了，心裡還是有些痛地掛念著。

這樣他媽的還怎麼甩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