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整個西殿都已進入夢鄉，唯獨一間房還亮著，那便是染言的書房。

「主上，已經調查過那名男子，並無異常，只是......」王伯欲言又止。

染言示意他說下去。

「只是最多就能查到他一年前的事情，再往前便毫無頭緒，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憑空出現。」染言把玩著瑪瑙球，若有所思。

「是，但那男子住在郊外竹林已經一年多，而且平時除了挖筍就是刻竹，連

城都很少進，確實沒有可疑之處。老身認為，就算他想對少爺不利也無需苦等一年。」

「他和寒兒，純屬偶遇。」

「主上英明。」

染言嘴角一勾，起身走到窗邊，今晚的月色格外的好，月光透過窗子照在染言漂亮的臉上，「可王伯你想啊，他不是挖筍就是刻竹，城都很少進，怎麼養自己呢。」

王伯被一語驚醒，猛抬頭。

「柴米油鹽又是從哪來的，也許他偶爾進城賣筍會買些回來，可據我所知那片竹林附近沒有水源，難不成，他每次進城都會挑水回來？可又能挑多少，維持多少天呢。」

屋內悄無聲息，王伯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不知不覺額頭上已全是汗珠，「主...主上的意思是。」

「查，接著查。」

同一時刻，墨西躺在床上，黑暗的屋子什麼都看不見，但他知道馬上就會有人來。

果不其然，一暗影從屋頂飛下破窗而入，在床前跪下，「屬下失職，請少爺責罰。」

「不關你事，我要你來是吩咐你，我在西殿這段時間你不必暗中保護，若讓他們發現蛛絲馬跡會暴露身份。」

「是。」

短短交代，暗衛便消失，幹凈利索，沒有絲毫猶豫。或許是暗衛的基本素質，或許是怕多留一秒，某人便會察覺。

周圍終於變成一片黑暗，月光破窗而入，真實略顯夢幻。

一道紫衣背影，一頭烏黑青絲，一張傾城容貌......

墨西從床上做起，發現自己心跳得猛烈，他深呼吸。回想那老頭子對各個殿主的評價，其中對西殿殿主的評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只要不是必須出席的大事，能推便推。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從未見過他。若早點見他，自己也許會是一個......西殿小販？

墨西無奈的笑了笑，不過，現在說不定還來得及......

次日清晨，墨西就開始了教學工作，帶著染寒院中練武，實則便是教他彈弓，有時候墨西也挺是自責教壞小孩子的，畢竟自己又不是江湖騙子，萬一這寒少爺出去大肆宣傳自己是他師父，實話說也挺丟臉。

染言回來瞧見卻很是欣慰，因為這是寒少爺起得最早的一次。

墨西見染言走過來，「殿主。」

「哥哥......」染寒見了自家哥哥還是怕，怕他氣還沒消，連忙躲到墨西身後。

其實打從染寒回來，染言的氣就消了，只是他不善於表達，害自己弟弟誤會。

「有勞墨師父費心了。」可能是從外面回來的緣故，此刻的染言束髮而冠，一身淡紫色流雲紋朝服，腰間綴有一白玉佩，白皙通透。「寒兒，你可要好生聽師父的話。」

染寒從墨西身後露出小頭，巴巴的點，「寒兒知道。」

「殿主無需擔心，放心交給我便是，這孩子......」墨西心裡想著竹屋碎成一攤價值連城的花瓶，咬著牙說：「天賦不錯。」

用過午飯，趁染寒午睡功夫，墨西陷入沉思，看來已經不能再單純糊弄了，孩子好騙大人可不好騙，自己再不教染寒點正八經的，怎配讓染言放心將他愛弟交給自己。

抱著對染言負責的心，墨西覺得該是上真功夫的時候了。

下午，墨西拉著沒睡醒的染寒去了後院。

「為師思慮前後，徒兒這層修鍊已滿，可以進入下一層了。」

小人眼睛瞬間一亮，「那我下面要練什麼師父！」

墨西拿出一把弓，很普通，是墨西中午臨時拿木頭做的，考慮到染寒的年紀還特意做了縮小版。

「練弓。」

染寒看見弓箭眼睛放光，連忙上去搶，卻被墨西一把推回，「現在碰弓為之過早，不管什麼，根基最重要，先從基本動作連起。」

「是！師父！」

惠風和煦，春風拂面，難免春困。染言也不例外，春天一到就覺得身上懶懶的，乏得很。

以往這時候，墨西都會帶著寒兒在院中，今天竟是靜悄悄一人也沒有，坐多了也累，染言索性出去走走，順便找找他們。

沒想到最後竟然在後院找到他們，染言遠遠看去，亭中桌上立著一把竹扇，扇柄朝上。染寒單手拿著一根細竹條，馬步蹲在石桌前，竹條另一端搭在扇柄上，竹條細軟加上蹲得太久，竹條另一端總是顫抖很難精準搭在扇柄上。

而墨西此刻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涼亭中嗑瓜子。

「練弓講的是准和穩，這點累都受不了你還早著呢。」墨西漫不經心的說。

染寒滿頭大汗，身子微顫，「是......師父......」

染言遠遠看著微微一笑，開始以為他只是玩玩，沒想到居然這麼認真。這時，亭中的墨西似乎感覺到一個視線，他回頭。

蜻蜓輕點水，魚兒水裡游，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

相隔一汪池水，又似近在眼前，前者沒想到他會回頭，後者沒想到會是他，兩個人的視線就這麼碰在了一起，這一碰便不能自拔。

墨西不禁坐直了身子，他的眼睛，真的有魔力，猶如漩渦般一旦捲入便無法脫身，想必染言上輩子定是欠了自己點什麼，要不然到底是怎樣一個人，自己竟然這麼念念不忘，這麼想接近。

直到染寒累到不行呻吟了一聲，兩人才回過神來，眼神瞬間錯開。

染言看了染寒一眼搖搖頭，墨西會心一笑。

「叫什麼，才多長時間。」

「嗚......師父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染寒雙腿發抖，快哭出來了。

「不是？」墨西回頭，原本的地方已空無一人，他意味深長的笑，「我以前，就是這樣的。」

自從墨西來之後，殿里比以前熱鬧許多，吃飯也從原來的兩個人變成三個。從前西殿一日三餐都是廚子說的算，染言從不過問。現在染言偶爾也親自點菜了，當廚子淚流滿面對染言說，殿主您終於有想吃的菜了。染言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怎麼了，也罷，也許是有客人在，不想怠慢客人吧，便就一廂情願的認為是這樣。

至於客人嘛，不就是咱們的墨師父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