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放棄嗎，能放棄嗎？

「你說的這些，難道不是為了我，能放棄仇恨的意思嗎。」染言說，墨西抿著嘴，慌亂在眼中一閃而過，染言知道他在猶豫。

染言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也許你還沒有了解我的全部。」

墨西疑惑的看他，染言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其實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時候會出現記憶斷裂，經常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身處另一個地方，所以更沒法和墨西解釋。他把這一切歸結為太過勞累引起的記憶錯亂。

「所以啊......」染言雙手捧住墨西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不要因為我，迷失了方向。」

墨西沉默了一會，「你的意思是，放棄你，選擇復仇。」

染言沒說話，不過自嘲的笑一直沒變。

「不可能。」沒有憤怒，沒有不甘。墨西用非常平靜的語氣說出這三個字，但卻比任何時候壓迫感都強，「仇我要報，你，我也要。」

墨西再次勾住染言的下巴，可這次溫柔裡帶著霸道，「不了解可以慢慢了解，以後咱們時間還長著呢，直到你完全接納我為止。」

眼眸微米，墨西輕輕抿著嘴，整個人的氣場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全身上下的壓迫感就連染言也有點驚訝，染言這才覺得，自己也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墨西。這個男人，是一匹在暗中審視世界的惡狼，兇狠犀利，卻掩飾的相當好，好到所有人都認為他是一頭羊。

「我助你登上殿主之位。」最終染言還是妥協了，他明白，這是他的命。

墨西睜大眼，「你真的願意。」

染言慢慢點頭。

透亮的月，漫天的星，孤寂的墳，高聳的山。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見證，見證著這段刻骨銘心的情。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山河變遷，日月分離，當故人不再，物是人非。當回憶起往事時，依舊覺得，今晚的所有，彷彿昨日。

「我這一生，得染言，足以。」

墨西深情的看著身下人，說出了他這一輩子最動情的話。

三個月後，北老殿主去世。因事出突然，未立下遺書，按照傳統，由大少爺袁楚接替北殿殿主之位。

又是一個冬天，染言披著貂裘，在院子中央負手而立。

細雪飄，青松傲。

在所有植被都枯萎，動物進入冬眠的季節，只有松柏生長的旺興，逆著風生存，就像某個人......

正想著呢，一個人影翻牆而過，動作幹凈利索，腳步輕盈，落地無聲，一看就是身手極好。黑色的毛皮披肩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帥氣完美的落在染言面前。

染言連頭都懶得抬就知道是誰，除了他這麼愛賣弄，還有誰會這麼無聊。

「想我了沒。」墨西上前將染言包裹在自己大大的毛皮裘衣里。

染言靠在墨西肩頭，輕輕點了點頭。沒有情話，沒有誓言，但彼此都懂，都明白。

兩人擁抱佇立在院中，雪漸漸下大，情，也漸漸擴大。

一殿的繼承儀式，是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事。

大到北殿管轄範圍內所有百姓，都要在規定時刻面朝北殿所在方向下跪臣服。小到傳到映引峰上的那位大人那裡，不過是點點頭的事而已。

繼承儀式秉承著北殿的一貫傳統，簡單，獨立。北殿地勢起伏，群山環繞。正殿位於最高的山峰之上，繼承之人需夜裡由專人護送至半山腰，然後獨自登上剩下的「萬級階梯」。

踏過兩千零二十三層階梯，一步一呼吸。按照先代們精準計算的長度和速度，進入北殿正堂，剛好日出前後。在「斐暗流紋書」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這是和鎖魂玉並齊的聖物，裡面寄託著歷代殿主們的英靈。若是書上的名字消失，則代表得到了歷代殿主們的認可。藉助「斐暗流紋書」的聖光，劈開雲層，向全天下證明正主身份，接受人們洗禮。

按照規矩，從登上台階到寫上名字這段過程中，不允許有任何人在場，人們只能看著，連暗衛也要退下。只因為初代北殿殿主的一句話：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又怎麼有資格去殺人。

可儘管這樣，難道就真的放任不管嗎，不可能的，起碼在袁楚身上，他娘頻秀夫人就不可能不管。

幾十名效忠袁楚的親身暗衛分布在階梯和大殿的各個方位，他們接到的命令是：一旦出現阻礙儀式的人，殺無赦，無論是誰。

這天，罕見的沒有下雪，連風都很小。

袁楚在眾人擁護之下早早來到階梯，一望無盡的階梯上面，是北殿的正殿，歷代殿主生活的地方，被雲霧所繚繞，莊嚴而神秘。

一身黑衣的袁楚，簡潔幹練，渾身上下不留一絲拖泥帶水，頭髮高高的束起。臉上帶著收斂的笑意，那是他的面具。

「時辰到。」隨著報時官的一聲大喊，袁楚開始了他長長的階梯之旅。

高聳入雲的階梯，時不時被雲霧所覆蓋。每一次袁楚的身影被雲霧遮擋，下面人的心就狂跳個不停，生怕出了什麼差錯。直到袁楚徹底被雲霧所覆蓋，底下人只能祈求儀式能順利進行。

今日那個逆子沒有來，定是在謀劃著什麼，當然，就算他來，也沒有他立足的地方。幾十名頂級殺手潛伏在周圍，就不信你能搞出花樣來！頻秀傲慢的笑了笑，若不是此刻站在階梯之上的大殿門口，她定會絲毫不顧形象的仰天大笑。

這個女人，知進退，識大體，同時也心狠手辣。今天，可能是她這輩子最舒暢的一天，她最愛的兒子馬上就是萬眾之主了。

說起來頻秀對立下規矩的初代殿主是又愛又恨，傳說初代雖然是個殺手，卻很重視親情，所以歷代的繼承儀式便多了個規矩，允許傳人的母親陪伴左右，直至完成整個儀式。

也許是內心激動的緣故，袁楚比預定時間早登完了階梯，剛登上百步階梯，便看見他娘恭敬的站在大殿門口。與袁楚身上的不同，頻秀夫人一襲大紅長袍，艷麗卻不失莊重，精緻濃艷的妝容，顯示著她尊貴無比的身份。

袁楚甚至有些恍惚，自己有多久沒有仔細打量母親了。眼前這個猜不透年齡的女人，居然是自己娘親，若她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說不定早就......不！袁楚立即在心裡打消這個念頭，如今他馬上就要成為殿主，全天下的人都在看，自己絕不能出格，再說，以後便是殿主，怎麼做還不是自己說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