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這個姑娘，舉止怎樣看都是個大家閨秀的樣子，怎麼會淪落青樓？沈寰宇不禁好奇。 　　

「不喝酒真乃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的確如此，這酒於我吃的藥性相衝，不然我確實想感受一下一醉方休。」沈寰宇慢條斯理的說道。 　　

顧雲開蹙眉，他可是從未說過他不喝酒是因藥性相衝。

他的身體…

回想起錦繡坊種種，他面色發白的樣子，如今依舊曆歷在目。

「沈公子身體有恙？」溫如是問道。 　　

「頑疾而已，我也是身不由己呀。」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眼瞅著時辰已到後半夜，竟也渾然不知，沏茶回來的阿竹一開始聽得津津有味，到後來已經有些打瞌睡了。 　　

顧雲開也有些困，伸手揉了揉額角，這樣下去這二人怕是會暢聊到天亮。 　　

沈寰宇博學，溫如是見廣。 　　 「阿竹，若是累了就回去休息罷。」顧雲開說道。 　　

阿竹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回了精神，連忙搖頭。 　　

「既然阿竹姑娘乏了，那溫兄我們今日就到這裡。」沈寰宇端起茶杯潤潤嗓子，「有幸結識溫兄，寰宇也是福分不小。」 　　

溫如是大笑，「我才是我才是，沈公子，我就住距此處不遠處的天華客棧，何時閑下來了，我們再聚。」 　　

「定會前去，告辭。」 　　

「告辭」 　　

顧雲開也起身，跟在沈寰宇身後出了大門，臨了拍了拍溫如是的肩頭。 　　

溫如是滿面疑惑，顧雲開做的事兒，他打從前就看不明白。 　　

不明白也就不明白，由他去。溫如是搖搖頭，打著在此處過一夜。 　　

沈寰宇悠哉走在前面，顧雲開跟在後面，快走幾步，與他同行。 　　「要不是你，我和他能扯到天亮，這個溫如是，也真是口若懸河。」沈寰宇感嘆之餘打了個哈氣。 　　「你不也一樣，說的頭頭是道的。」 　　

「那是，本公子怎能被人比了下去？」沈寰宇瞅他一眼，笑的得意，「不過我現在又累又困，有什麼消息明天再說，顧大俠的朋友真是遍天下呢。」 　　

顧雲開垂眸，含笑看著他。

之前在酒樓，他還喚他『雲開』來著。

雖是這樣想著，顧雲開也點頭應和，「你說累，可我們一直是坐著休息的，難不成你…虛？」 　　

沈寰宇淡淡瞥他一眼，「本公子虛不虛，顧大俠可否要見識一下？」 　　

「不必了。」顧雲開一口回絕，自己這般用言語激他，難得他這樣沉得住氣。 　　

這心高氣傲的性子如此看來有所收斂，能夠應對自如。 　　

「別啊，不然有人可覺得本公子不行，你我這麼晚回去，正好讓你見識見識？」 　　

他還不饒人了，顧雲開也知他是玩笑話，點了點頭，「言之有理，那便試試。」 　　

「試，試試？」眼下輪到了沈寰宇窘迫，若不是這夜色正好，顧雲開定能瞧見他緋紅的面頰。

「恩。」 顧雲開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可，有何不妥？」

沈寰宇咬咬牙。「沒有！」

他走的到快，像是生怕身後的顧雲開會追上來，生怕他提前抵達自己的房間。

可顧雲開終究還是進了沈寰宇的房間，他一手抵著門框，制止沈寰宇關門的動作，「不試試了？」

「不了！」沈寰宇蹙眉，突然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著顧雲開，「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問」 　

顧雲開覺得自己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麼了，畢竟這小公子愛幹凈，順手合上門開口道，「若沒什麼特別的的事，我都會在清晨洗個涼水澡，也就是沈小公子你沒起床的時間。」 　　

沈寰宇恍然大悟，「還有一事…」 　　

「恩？」 　　

沈寰宇搖搖頭，「沒，困的忘記問什麼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今日是，是本公子，啊不，是我錯了，顧大俠大人大量，饒了我吧！」 　

顧雲開猜想應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江湖中人，在這種場合能直問出來的都不是什麼重要之事，也終於送開了支著門框的手臂，「沈公子，那我回去了？」 　

「趕緊回去吧！」沈寰宇鬆了口氣，連忙擺擺手。

顧雲開卻忽然發現他的反應真是越來越有趣了，鬼使神差的伸手，挑起他的下顎，「是該有了，都臉紅了。」

他一本正經說著令人害羞的話。

簡直恬不知恥！

沈寰宇氣急敗壞的打開他的手，「本公子縱情風月！豈，豈會害羞！別說同榻而眠，就算是沐浴時赤裸相對本公子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再者說你我又不是沒…」

又不是沒在一起睡過。

沈寰宇脫了外衣，往塌上一躺，翻身打滾睡在裡頭。 　　

一副地方留給你了，有本事上來啊！

顧雲開勾唇一笑，吹滅了蠟燭。 　　

「你可沒有同榻而眠的習慣，青樓溫床暖玉你都不留戀，況且上次…你睡得並不安穩。」顧雲開扯過薄被給人蓋上，「行走江湖，委屈沈小公子了。」 　　

沈寰宇輕哼一聲，趕忙閉上眼睛，不予理會。

回應顧雲開的只有他假裝均勻的呼吸聲，他笑了笑，起身推門離開回房。 　　

今早沈寰宇的樣子，顧雲開可是記憶猶新。

他瑟縮著身子，蜷在牆根，口中囈語，悉數都是『別過來』，『離我遠點』

大汗淋漓，瑟瑟發抖。

他在京城到底經歷過什麼？

顧雲開偶爾也會回想起自己初入江湖的那段時光，為了維持生計，刀口舔血，總是死裡逃生，身上的傷口多的數不勝數。 　　

顧雲開總是波瀾不驚，其實他才是看慣了生死。 　　

他有意同沈寰宇親近，小心試探，不過是看到了少年時的自己。

他這個性子，在江湖上定是要吃虧的。

所以有些路，顧雲開不想他再來過，即使無可避免，也不想是由自己去見證。 　　

不知不覺又想多了，顧雲開趕走思緒，閉上眼睛。 　　

而隔壁的沈寰宇此時卻緩緩睜開了雙眼。

一雙黯淡無光的眼睛，徹徹底底融入了黑暗，哪怕月兒清明，也照不亮他的眼睛。

沈寰宇坐起身來，身體倚靠在窗邊，輕輕嘆氣，喃喃自語。

「顧雲開，還真是個大俠呢，可惜…」

可惜什麼？

沈寰宇搖了搖頭。

這一夜，顧雲開無夢。 　　

這一夜，沈寰宇幾次從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