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寧將裁剪好的內容導入錄音筆，交給孟時亦。

「走吧，去找甘唯。」

宋無言跟在他身後，推門進入審訊室，這邊是葉歡瑜在盯著，難得睡神醒著，可喜可賀。

「睡神，你堅持住。」

葉歡瑜白了他一眼。

昏暗的審訊室內，甘唯慵懶的坐著。

孟時亦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又見面了啊，我就看門見山了。」孟時亦坐下，捎帶手給宋無言拉開了椅子，「我們抓了石瀚海，他招認了，包括你殺甄美儀的事情。」

「不可能。」

宋無言打開錄音筆。

石瀚海的聲音非常清晰。

「這是人證了，我們的陳警官在繼續審他，稍後會有更多你殺害甄美儀的細節，反正我們不急，你是等你徒弟的口供還是你自己說啊。」

甘唯不回話，孟時亦也真的不著急，拿出手機開始刷小說，時不時的悶聲傻笑。

「你別笑了。」宋無言見狀，也拿出手機打起遊戲來。

「不行，我看的這本小說，小受太可愛了，沈小公子嘿嘿嘿…」

宋無言以為他是做做樣子，沒想到他真的認認真真看起了小說，於是也只好跟著認認真真的玩遊戲。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陳鑫推門走了進來，將筆錄往桌子上一放，孟時亦這才吧手機收起來。

「你看看吧？」

甘唯沒有說話。

「甄美儀，是個完美的女人。」

宋無言一怔，孟時亦拿起筆，開始記錄。

「她很漂亮，性格也好，她很愛笑，對音樂有著很高的天賦，她拉大提琴的時候是最美的，我追過她，給她買過鮮花，訂過餐廳，做了一切能為了做的事，可她能拒絕的都拒絕了，甚至每天都拒絕我一次，她的演出我每次都會去，她是完美的，不存在任何瑕疵，哪怕結婚生子。」

孟時亦似乎明白了，那天在甘唯的辦公室，他所說的什麼瑕疵什麼錯誤，完完全全是胡謅的，為了擾亂視聽。

他為此還特地浪費了一天的時間。

孟時亦牙根癢癢。

宋無言也牙根癢癢，「那你為什麼要殺她！」

「因為她想放棄這麼完美的身份，為了丈夫和孩子遠離舞台，我不允許，我不會讓她那麼做的，我勸過她但是她不聽，那我就只好用最極端的方式，將她留在舞台上了。」

「瘋子…」

「不，你是不懂什麼叫美，她和她最喜愛的大提琴合二為一的時候，才是最美的時候。」

宋無言的身體在發抖，孟時亦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作案細節。」

「已經記不清了，我唯一記得的是，那美麗的身姿。」

「想！」

「那天的演出，她的丈夫應該是有事，沒有聽那場音樂會，所以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你說巧不巧，那天偏偏她和其他幾個成員打掃舞台衛生，所以走的最晚。」

孟時亦抬頭，「其他幾個？是朱小白她們？」

甘唯點頭，「所以那個案子，她們就算不是知情人，也應該有所察覺，因為我進會堂的時候，剛好看見她們幾個出來。」

她們或許知道線索知道實情，卻沒有一個選擇站出來。

沒有一個人。

哪怕朱小白最後因此而死，她們仍舊選擇閉口不言。

十年前隱瞞了口供，十年後依舊如此。

朱小白的秘密，是指這個。

孟時亦深呼出一口氣，暫熄怒火，「你繼續說。」

「說什麼？我綁了她，藏在後台的櫃子里，整整五天，其中她的丈夫來找過她，但是什麼也沒有發現，會堂的大廳，只要不是正式演出，平時都是封閉的，所以並沒有人來打擾我們。」

宋無言起身，沖了出去。

孟時亦拍了拍陳鑫的肩膀，也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洗手間。

他在洗臉，不停的洗臉，可當宋無言抬起頭時，孟時亦可以清楚的看到那猩紅的眼圈。

「無言，要不你哭出來吧。」

宋無言用紙巾將水珠擦拭幹凈，倔強的搖搖頭，胸膛起伏，不停的喘息著。

「我…我沒事…繼續吧」

那時宋無言雖然年少，卻已經格外的懂事了，他還清楚的記得，父親告訴他有急事要辦。

他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和母親一起，再也沒有回來過。

不，回來的是兩具冰涼的屍體。

孟時亦狠狠地捶了他一拳。

「走吧，這次要徹底過去了。」

宋無言點點頭。

甘唯正在喝水。

「教授，我們繼續吧，你接著說，我接著記。」

甘唯笑了笑，「他第二次來的時候，正殺了我一個措手不及，可惜他的愛人在我手裡，沒辦法他只能將槍交給了我。」

孟時亦打了個哆嗦。

「然後，他就死在了她面前悲痛欲絕的撞向了我手裡刀。」甘唯擦了擦眼角，「後來我將她與大提琴合二為一，擦拭指紋，離開現場。」

宋無言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禽獸都擅長偽裝，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甘唯早已經不在乎這個了。

孟時亦給了陳鑫一個眼神，然後跟在宋無言身後走出審訊室。

陳鑫猜了個大概是讓他繼續審的意思。

宋無言坐在了天台上。

「什麼感覺？」孟時亦坐過去，坐在他身邊。

「我想哭。」宋無言頭一次這麼坦誠，「可是哭不出來了。」

孟時亦摸了摸下巴，「你會喝酒麼？」

宋無言搖搖頭，「局裡不讓喝酒。」

「案子已經快辦完了，放鬆一下沒關係的，你綳了這麼久，總該放鬆一下，有酒有朋友，才是人生一大樂事啊！」

宋無言笑了笑，孟時亦是個很講義氣的人。

「孟隊，你運氣真好，在先前的線索幾乎都跟錯的條件下，居然還能抓住兇手。」

孟時亦一點都不覺得宋無言在誇他，「因為我看人一向很准，而且刑警的鼻子總要比普通人的鼻子靈敏一些。」

「你審人的方式也太幼稚了。」

「這是跟我師父學的，我們那邊沒這麼多大案要案的，也就抓幾個犯了大事的地痞流氓，他們可吃這一套了。」

「所以你運氣是真的好。」

「你就不能承認一下我是你命里的貴人嗎？不承認誇一句也行啊！」

宋無言別過了頭去，「…謝謝你。」

「什麼？你說什麼呢？」

「我說，今晚還是我請你喝酒吧。」

END

後記

宋無言還是更喜歡在黑暗中生活，雖然他已沒那麼畏懼陽光了，孟時亦勸過他很多次，結果都是無功而返。

但是106的大門是敞開的。

懸案破了，該判的判，引起了媒體的廣泛關注，採訪，新聞，登報，一樣也沒落下。

穆局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忙的不亦樂乎，一邊正兒八經的說著【為人民服務】一邊把孟時亦誇的跟朵花兒似的。

孟時亦興高采烈的將這件事彙報給了卲謙。大致說了事情原委，喜滋滋等著領導的誇讚。

其實不用他彙報，滿城風雨沸沸揚揚的，卲謙哪裡會不知道。

所以卲謙回給孟時亦的信息只有八個字。

【幹的不錯，繼續努力。】

再仔細看看好像還有一句話。

【宋無言不錯，你打算什麼時候推薦他過來我這邊當法律顧問啊？】

孟時亦想砸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