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宇在發抖。

安夢曦拍了拍他的肩膀，倒上一杯水打算繼續和這隻水鬼聊一聊，「你是淹死的？」

「我是…」喬建華眯起了眼睛，歪歪頭滿臉的迷茫，死氣沉沉，一點都沒有生氣。

也對，一隻鬼要什麼生氣，死氣沉沉就夠了。

安夢曦看他的神情，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兒，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死的了。

他記得倫倫是死前收到的刺激太大，以至於已經忘了自己死去這件事情，所以倫倫的靈魂還維持著活著的時候的狀態，沒有一點鬼魂的狀態。

但這個喬建華，很明顯他是知道自己死了，但是記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死的了。

安夢曦看著他的頭從左偏到右，從右又偏到了左，和擺鐘一樣來回晃悠了好久，不由得笑了笑。

周星宇看不見，覺得更加毛骨悚然了。

「你別笑…」

安夢曦安慰他道，「鬼說白了就是人死後的靈魂，人是什麼樣，鬼就是什麼樣。」

「是…是麼…」

「一般鬼不會把人害死還是有這個道理的，不然死了之後兩隻鬼面對面的多尷尬。」

周星宇的小心臟總算緩了過來，哎呀一聲，「你說我大晚上不和妹子本壘打反而過來跟你抓鬼我…我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你是我最好的哥們。」安夢曦嚴肅的拍他肩膀。

「滾蛋！」周星宇嫌棄的把他的手拍了下去，又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電子時鐘，「快兩點了，謝老闆去了兩個多小時了。」

安夢曦打了個哈氣，「我有點困，要不你幫我盯一下我去睡會？」

周星宇連忙抱住了他的胳膊，「不要啊！」

「噫我開玩笑了。」安夢曦抽出了手，又去瞅了一眼那隻水鬼，發現他還在搖頭晃腦的。

此時謝安就轉著鑰匙圈吹著口哨兒從大門走了進來，黃九跟在他身後。

「老闆你…」

「恩我回來了。」

謝安直奔後廚，打開雪櫃拿出了幾瓶啤酒，轉手就扔給了黃九，用牙撬開了瓶蓋。

「今兒晚上二樓你隨便挑一間住下，明兒自己會去。」

黃九問道，「你收費麼。」

「這次對你就不收了。」謝安轉頭對著安夢曦一挑眉，「來，給我們小九兒開間套房！」

安夢曦默默操作著，抬頭笑得滿面春光，「243號房間，您的房卡輕妥善保管。」

黃九點頭接過，上了電梯。

謝安這才發現原來一旁還有一個人，一隻鬼。

當然要先管人，謝安咳嗽了聲，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他怎麼還在這兒？優格你也給他開間房，讓他休息吧。」

周星宇使勁兒的搖頭，「老闆！你這裡太可怕了，我不敢自己睡，我幹脆還是不睡了吧！」

「行啊，別嚇著你就行。」謝安灌下了一口酒，指著沙發那裡的鬼魂繼續說道，「那個怎麼沒回屋裡？」

「他叫喬建華，知道自己死了但是不太記得自己為什麼死的。」

謝安點點頭，從手機里又調出了app，「恩，渾身濕淋淋的，一看就是溺水死的，面色發青毫無血色，我看看啊…死因是為了救他鄰居家的弟弟，看來是個不錯的人，不過…他好像白白搭上了一條命，誰讓他不會水啊！」

謝安臉上笑嘻嘻的，言談之間全是戲謔與嘲笑，甚至意味深長的瞟了他一眼。

安夢曦深切的感受到，鬼神的三觀還真的和人類的三觀不太一樣，冷冷的瞄過周星宇，對他夠了勾手指道，「來，身份證給我，我給你開間房…」

「不用了，隨便讓他睡一間吧，到底是幫了咱倆的忙。」謝安附過身來，在鍵盤上按來按去，晃動滑鼠操作熟練的給周星宇安排了房間，「223，電梯手邊上，安全得很。」

「那…謝謝老闆了。」

「恩，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安夢曦看著他進了電梯才鬆了口氣，有些沒好氣。

他的一舉一動，一個眼神一個表情，謝安都盡收眼底，眉梢一緊，又點上了一根煙，「怎麼了小寶貝，這滿面愁容的。」

「謝安，在你眼裡，我們人類是什麼樣的？」

謝安神情一恍惚，這個問題…他似乎不止一次的聽到過。

明明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沒進過社會屁都不懂，真是閑的才會想這些沒用的。

他伸手去拿了一瓶先前放在櫃檯上的啤酒，打開拉環一口氣幹了一罐，然後發現了一個不太好的事情。

他在擔心自己接下來說出來的話，會影響到他們之間日後的關係，忽然就不知道怎麼去拿捏。

官場第一生存法則就是和稀泥。

他不回話，安夢曦也不急著問，反正大半夜沒人來開房，幹脆坐在櫃檯里玩起了手機。

在抽了半根煙之後，謝安沉聲問道，「在你眼裡…我們又是什麼樣的？」

安夢曦抬起了頭，晃了晃手機，「你看我度娘到了什麼？」

「恩？」

「謝安，字安石，東晉著名政治家…」

「不那個不是我。」謝安打斷道。

然後安夢曦在手機熒幕上一劃，又開始念經，「一見生財謝必安，大多叫你七爺…因為你兄弟在南石橋被淹死了所以你心生愧疚當機立斷也弔死在了南石橋…看來你也有傻的時候。」

謝安沉著臉，默默將手中的易拉罐捏了又捏，緩了很久才開口道，「當時年輕不懂事。」

「噫你怎麼還有老婆？」

「我沒有老婆！」謝安立刻張口反駁，「那是你們人杜撰的，你聽我解釋…」

「啊？」

謝安揉了揉額角，「我給你解釋什麼…」

「其實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和鬼差相處，這也沒地方去學，我是應該把你當神仙供著還是當老闆敬著我也沒個主意…」

謝安輕靠著櫃檯，嘴角一挑，眼神赤裸裸的調戲味道。

安夢曦也自己納悶的閉上了嘴，剛剛的話怎麼聽怎麼像…女生拒絕男生追求時說的話。

安夢曦有點凌亂，撓了撓頭決定點題，「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恩，道德經第五章。」謝安點了點頭，「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所以…你們人大概註定是芻狗？」

「滾蛋！不是！你閉嘴！」

三觀的巨大鴻溝橫在一人一鬼差的面前。

「你曾經也是個人好不好！」

「好好好…」謝安頻頻點頭，「其實在我眼裡，我們沒什麼不一樣，我上司也很有病，我也過著苦不堪言被壓榨的日子，大家都一樣，只不過我的工作特殊了點，就事論事…不會水就不要下去救人，生命安全要擺在第一位。」

「那沙發上那個…你打算什麼時候送走？沙發都濕了！」

「明兒晚上我給送過去，畢竟是救人…多少是功德一件，如果前世沒有大錯的話，下輩子應該能投個好人家。」

喬建華還有些獃滯的望著他們。

安夢曦忽然一下子來了興趣，「我前世是什麼樣的？」

謝安張張口，一巴掌拍到安夢曦腦門上，「工作機密不許打聽，趕緊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