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是個行動派，說走就走。

「酒店怎麼辦？」安夢曦提醒道。

謝安沒有回話，跑去櫃檯後面查看開房記錄，好在該退房的都退房了。

「今兒關門歇業。」謝安手上拿了鑰匙，將酒店的電閘拉下來，和三人一塊出了大門，放下卷閘門鎖好。

安夢曦又坐上了副駕駛位置，謝安順著孟陽指的路將車子開上了高速，一路上還時不時問他一些問題。

樂都城是臨海的城市，海很大，風景很好，但看多了就覺得平平無奇了。

海洋附近有一個被封起的工廠，是前一段時間鬧得滿城風雨的海污染事件。

海邊的風很大，天邊的雲彩漸漸匯攏在一起慢慢壓低，形成了大片大片的烏雲。

現在是下午兩點多，樂都的秋日多雨，且雨一下就是連綿不絕的幾日，有時會淹沒到腿肚子。

雨已經開始下了，謝安停下了車，車內還算細心的常備了兩把雨傘。

一把交給了孟陽，另一把傘下站著安夢曦和謝安兩人。

孟陽走在了前面，進了廢棄工廠。

廠子先前是做海鹽提煉加工的，各個車間內還存放著一些機器，空曠的廠房中瀰漫著很重的潮濕氣息，謝安的皮鞋是硬跟，踩在地板上踢踏踢踏，回信染上了著死寂，聽著令人背後發涼。

罪魁禍首倒一點都不介意，叼著香煙跟在孟陽身後，走下昏暗無光的樓梯，來到了地下庫房。

孟陽伸手去推開了其中一間，請謝安進入，謝安一抬下巴，示意孟陽打頭。

安夢曦將距離拉的稍微近了一些，挨著謝安走進了房間。

這件庫房不算太大，三四十平米，角落裡支了兩張木板床，有枕頭有被子，還堆了不少快餐盒，能看得出來裡面的食物並沒有吃幾口，已經放到了發霉，潮濕的空氣中參雜了腐爛的氣味。

安夢曦幹嘔一聲，稍微壓了壓嘔吐感。

謝安目不轉睛的盯著房間正中央地上畫的那一張畫。

「這個是…」謝安問道。

「是我…我出來的地方。」

安夢曦稍微動了動腦子，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可能是【害我變成這副模樣的地方。】

最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星陣，隱隱約約還能看清地上的血跡，安夢曦打了個冷戰。

謝安蹲下身子，二指併攏蹭了蹭地上的星陣放在鼻子前聞了聞，皺著眉頭拍拍手掌站起身來。

「老闆，你看出什麼了？」

「這陣法我見過，很多年之前了，它可以定住人的生理機能，困住魂魄不離身子，是修鍊妖術必不可少的陣法。」謝安拿眼一打量孟陽，「所以你在裡面只覺得疼，但不會死。」

安夢曦抓得謝安更緊了些，仔細去看地上的法陣，凈是一些鬼畫符，看也看不懂，幹脆嘆了口氣決定放棄。

「那我…還有救麼？」

謝安看著他，「一開始你是貓貓狗狗，再來是人，然後去孕婦，最後你就修鍊成了邪仙，可以長生不老。」

「我…」

「是長生不老，古往今來，帝王也好普通百姓也好，誰不想長生不老？」

安夢曦鬆開了手，怔怔的看著謝安，「你…你在說什麼？」

謝安沒有搭理他，「你是靠著這個法陣才得以存活的，想要繼續活下去，必須繼續往下修鍊，我是鬼差不是大羅金仙，我只負責抓鬼，不負責救人，我也沒有辦法。」

孟陽愣住了。

「你有聽過哪個鬼差跑去救死扶傷嗎？」

安夢曦也一愣，悶悶的哼了一聲，搖了搖頭。

「我能做的只是等你死後，求求上司網開一面，下輩子投個好胎。」謝安彈了彈煙灰，一抬手摟過了安夢曦的肩膀，去揉了揉他的頭髮，說話還是那麼欠揍，「你要是怕死，我也有辦法，讓你毫無痛苦的死去，當然你還沒傷人性命，我還可以保住你的靈魂。」

孟陽終於緩過神來，他似乎明白了無論做什麼都逃不過一死的命運。

沒有什麼比死亡再可怕了。

或許等死更加可怕。

孟陽搖著頭，一步步倒退，謝安蹙著眉頭忽然高喊了一聲。

「別讓他跑，抓住他！」

安夢曦條件反射般的撲了上去，可還是晚了一步，他撲了個空沒抓住，孟陽拔腿跑的很快，安夢曦沒有停歇，跟著竄了出去，繼續追逐。

謝安站在原地，看著地上的法陣，重重的抽了口煙。

擦幹凈這個法陣是最好的辦法。

只要沒有這個法陣的庇護，孟陽就會原地化為血水，幹幹凈凈，一丁點的痛苦都不會有。

幹凈的連靈魂都不會剩下。

可到底安夢曦還在身後。

一個活生生的人忽然消失在眼前，這樣恐怖的事情，謝安並不想讓安夢曦經歷。

人是脆弱的，他們大多數都不理智，感情用事，一點點的小事就能大喜大悲，太容易受到外物的控制，變得瘋狂，或者一蹶不振。

謝安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這是心疼安夢曦？

他關上了門，從地下室走上來，走有過荒涼的工廠，站在了工廠門口。

安夢曦站在雨中，雨水傾盆而下，打濕了他的頭髮和衣裳，一顆顆如黃豆粒大小砸在地上，嘩啦嘩啦，謝安看到他張口，卻因為耳畔充斥著雨聲而一個字都沒聽見。

遠處的公路上，謝安看到了孟陽的屍體，還有一輛不斷打著雙閃的私家轎車。

謝安跑進雨中，一把拉過了安夢曦拽回了工廠，大片大片的雨水順著衣角落下，匯聚在一起，形成一小灘水。

「我如果不追他，他是不是死的不會這麼快？」

「不，他命有此劫。」

謝安覺得自己像個神棍，「你要相信掌管生死簿的鬼差，生死簿上他就該這麼死。」

「真的？」

「真的。」

「我們現在回家，他的靈魂會自己找來，不要管他，我來處理。」

「放心有我在你晚上不會做噩夢的。」

安夢曦當機推了他一把，「去你的，我才不會做噩夢！大男人見個把人死有什麼可怕的！」

「那個車主應該沒看見你，我們趕緊走。」

謝安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了安夢曦的身上，撐起了雨傘，打了個響指，摟著人走出了工廠。

謝安喃喃自語道，「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