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那扇門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和周圍空氣中的炎熱格格不入。小紓看著黐閻那幅似乎渴求深重的樣子，不知所措。他是一個啞巴，他天生就是一個啞巴，讓他如何能說出話來？

黐閻似乎看出了小紓的困惑，上前了一步，有些幽怨的樣子，說：「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小紓更加困惑了。

黐閻也不動怒，只是死死地盯著小紓的眼睛看，說：「我跟你說過，你可以愛上他，但，不可以為他去死，你能做到嗎？」

小紓完全不明白這黐閻的詭異舉動，就愣在了當場。

黐閻也有些沉不住氣了，就抓過小紓的手腕。小紓被燙到了，想要掙脫卻掙脫不開，只聽到黐閻那低沉的聲音中有了怒氣：「你能做到嗎？你答應過我的，你必須做到！」

小紓連連點頭，黐閻終於放開了他的手。小紓的手腕已經被燙得通紅，眼淚都被燙出來了。

黐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再逼迫他說出話，只是往門邊走去。黐閻抬起了手來，紅髮張揚地飄蕩著，就像是有風。但卻是沒有風的，小紓的頭又有些暈乎了，被那突然變身的「鹹毅成」和這莫名出現的黐閻弄得一頭霧水。

黐閻的手心泛著紅光，那扇冰門就漸漸地融化了，成為了蒸汽，消散在「風」中。

小紓恍惚間往裡面看，這一看心臟幾乎就停住了跳動。

將軍就在裡面，他就在裡面。

這裡是一個寬闊的圓形的溶洞，空氣中漂浮著的閃現微光的無數的顆粒將這個封閉的空間照得通明。中間有一個巨大的圓形石柱，花紋繁複，竟然與那觀星台的通天柱多有類似，但更加詭秘。最令小紓心驚的是，將軍就在那裡，他被那把黑色的劍刺穿了胸口釘在了石柱的中間位置，所有紋路環繞的中心。滎暉的身軀周圍都籠罩著一股黑氣，他的臉色蒼白，四肢無力的下垂，胸口處也沒有了起伏。就是一個死人了，這就是一個死人了。

小紓跌坐在了地上，手裡握著永遠也不會再響起的赤絲鈴，淚水落在了地上，馬上就又被蒸發掉了。將軍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為什麼？

那黐閻面無表情，徑直走到了石柱下方，說：「出來吧。」

話音剛落，那星師長就陰森森地出現在了離黐閻很遠的石柱的另一邊，隨之出現的還有兩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中年女人。一個畫著濃妝，眉心點著桂花，看起來雍容華貴。另一個應該是素顏，相貌很清雅，但看起來讓人感覺遙不可及，眼神中閃現的是淡漠和冷酷。

星師長還算恭敬地對其中那個雍容華貴的女子說：「佳皇太妃，請後退吧。」被叫做佳皇太妃的女子退到了石壁邊緣，幾乎就是在小紓的旁邊。而星師長和另外那個素雅的女子走上了前去，站在石柱下方，與黐閻一起站成了一個四角的陣型。只差一角了，黐閻回去頭去，看著呆坐在地上的小紓。

小紓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力量，他慢慢站了起來，走近了這個巨大的空間。他向上看去，那個石柱通向看不到盡頭的上方。

腦海中的那個畫符越來越清晰了，小紓覺得自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只是還有一些東西梗在咽喉，阻礙著他，阻礙著他叫出那個名字。他不敢看將軍的身體，那幅將死的樣子。小紓緊緊握著手中的赤絲鈴，眼角還有淚痕。

他看不透，他看不透這一切，他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他從出生開始，就似乎是陷在了一個謎局裡面，而他卻一無所知。

「小紓。」黐閻那熟悉的低沉的聲音使小紓又清醒了一些，他抬起頭來。那個相貌清雅的女子默無聲息地走到了他的身邊，抬起了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輕輕放在小紓的咽喉上。小紓沒有動，安靜地看著她，心中卻是思緒萬千。

小紓大概是知道了。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有種感覺，他是能說出話的，並非天生的殘疾。他在祭師院的時候知道了有啞咒的存在，只是不確定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現在他知道了，面前的這個女人，她嘴裡念的咒語，都在告訴他，他從來就是在別人的局裡。小紓咽了咽唾沫，感覺到喉嚨熱熱的。那女子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瓶子，打開了瓶塞，遞給了小紓，說：「喝下吧。」她的聲音很遙遠，很冷漠。小紓的眼眶一熱，幾乎又要流下了淚水，但他狠狠忍住了。

小紓接過了那女人手中拿著的瓶子，在觸到她的冰冷的肌膚的一瞬間小紓就起了雞皮疙瘩。他鼓起了勇氣，喝下了這那一瓶子藥水。那苦澀的味道劃過他的喉嚨，比他喝過的任何藥都要苦。

「說出來。」黐閻站在原地沒有動，但聲音中竟然含著一絲急切，「說出來。」

小紓能夠感受到喉嚨傳來的痛覺，越來越重。

那女子仍舊面無表情，轉身回到了原位。那星師長似乎也很急切，發出奇怪的咕隆聲。

黐閻看小紓沒有反應，就有些著急了，又催了一句：「說出來，把你想的說出來！」他的催促中含著熱氣，使小紓的痛感更加嚴重。

小紓幾乎就要跌倒在地上了，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被釘在石柱上的將軍的身體，只有輕微的氣息能證明將軍還活著。腦海里一直盤旋著那張畫符，那咒語就在嘴邊，小紓覺得自己只要一張嘴就能把它說出去。

但他不會，他絕不會說的，他死也不會說的。

「說出來！」黐閻幾乎要紅了眼了。

他不會！

「不！」

那個聲音很沙啞，很含糊，小紓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說出了聲音。他流著淚水，又大喊了一聲：「不！」

小紓把手中的瓶子狠狠摔在地上，迅速撿起碎瓷片劃破自己的手指，在地上畫出痕跡。黐閻一看情勢不對，身邊的火氣就旺盛了起來，他幾乎就要衝出去了。那個女子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勢，黐閻才停了下來。她眼睛一斜，嘴裡的咒語傾瀉而出。將軍身邊的黑氣越來越重，像是有生命一樣，突然聚集到了小紓的周圍。小紓全身開始顫抖，腦海中的咒語折磨著他，摧毀著他。

他不能說出來，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