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後說一次，坐，過，來。」滎暉說得很慢，但聲音中的寒意幾乎將陽光隔絕在外，沒有一點溫度。

少辰突然覺得有些害怕。他在冰原生活了太多年了，從來不曾害怕過寒冷，但這一刻，他真的怕了。他回過了頭來，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那個男人，那張和昆行一模一樣的臉。在那張麵皮下該是怎樣一張真實的面孔？

少辰腳上拷著的鐵鏈很沉重，他走得很慢，這一丈的距離他就像走了一輩子。終於，他走到了滎暉的膝蓋旁邊，乖乖地坐了上去。

少辰坐在他的膝蓋上，正好遮住了從門口射進來的陽光，照得少辰金光四射。

很漂亮的狐狸。滎暉想。他這輩子還太短，沒見過什麼稀奇的東西，這隻狐狸算是一個。他聽聞過許多關於狐狸的傳說，都說狐狸是魅惑人心的妖精，所以會覺得狐狸都該是俗不可耐。萬萬沒想到，這隻小狐狸顛覆了他對狐狸精的幻想。倒是這般超塵脫俗，仙風道骨。不明究竟的，真的會以為是天上的神仙。

滎暉伸手想去摸少辰的臉，卻被少辰避開了。少辰不耐地說：「要說就說，不要動手動腳。」

「乖一點行嗎？」滎暉伸手抓住了少辰的胳膊，想把少辰拉進自己的懷裡，「我一會兒就告訴你。」

少辰咬牙切齒，就知道這人心存邪念，看上了他貌美無暇。但知道動起手來自己肯定吃虧，就只好暫時乖乖順著他依偎進了他的懷裡。少辰就知道這人肯定不會這麼輕易就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卻沒料到這人會這麼下流無恥。他現在能感受到一隻粗糙的大手摩挲著他的小細腰，另一隻大手緊握著他的右手手腕讓他不敢亂動。他知道這人的力氣大得出奇，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把他的小手腕給握碎。

「你到底說不說。」少辰就要惱羞成怒了，化出一條尾巴來甩開了那隻放在他腰上的大手。

大手哪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他，一下子握住了他的大白尾巴，順著尾巴骨滑下去……

少辰強忍著怒氣，露出了嘴裡的尖牙朝滎暉呲了一聲。

滎暉笑笑，抓著少辰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溫柔地說：「我正要告訴你呢……」

少辰愣住了。這人丹田處傳來的溫熱分明，分明就是……

少辰眼睛一紅，右手手指馬上變成了利爪，但他還是沒有快過滎暉的速度。滎暉一下子把他的兩隻爪子都扣在了身後，令他動彈不得，說：「狐仙大人啊，您這是怎麼了？鄙人可受不住您這樣的熱情啊……」

很多的事情，你本以為是命運的安排，結果真實的命運告訴你，你想錯了，那不過是巧合。

少辰知道，白龍義澤就是他的一個巧合，他命運中的一個錯誤。所以他的生命中又出現了另一個人，來糾正這個錯誤，來讓一切重新回到原來的軌跡。

他一直知道，那個默默守護著他的男人，那雙冰湖深處靜靜看著他的眼睛，從來不是那個從天而降的火焰神獸，而是一個懦弱得不敢承認愛他的男人。所以，他想要逃跑，他想要把一切不該得到的還給他。他下了多麼大的決心將聖珠渡給義澤，而事實是，這是一個錯誤。

現在，出現了一個人，來糾正這個錯誤。

滎暉抓住少辰的雙手，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從憤怒變得悲傷，再從悲傷變得絕望。他裸露的身體在陽光下發著光，耀眼的金色，看起來非常溫暖。他瘦削的鎖骨承載了太多的歲月，他纖細的腰肢像是一握可折。用脆弱將強硬包裹起來的少年，他原本銀灰色的眸子變成了鮮血的顏色。他的身體顫抖著，低啞的吼聲被壓抑在喉嚨深處。他突然增長的骨骼在說，他本來就是野獸。

「乖。」滎暉伸出另一隻手去摸少辰的頭，似乎想要安撫他。

少辰轉過頭去，一口咬在了滎暉的手上，也不管他的血有多麼苦。少辰曾嘗過一個藥人的血，雖然苦澀，但也有藥的香甜。他真的不知道，要有多麼邪惡，人類的血才會變成這個味道。

「我的血是毒藥。」滎暉任少辰咬著，竟然在笑。他看著少辰紅色的眼睛，說：「你知道嗎，有些毒藥是讓人死，而另外一些，則是讓人生不如死。」

少辰放開了滎暉的手，冷哼一聲，慢慢恢復了常態，像是普通人類少年的樣子。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怎麼樣了？」

滎暉把手垂下，任其流著血，眯著眼睛。陽光正好，他的膝上正坐著個絕色少年，他的丹田處有淡淡的溫暖，他舒服地靠在椅子上，彷彿很享受這一刻。很久沒有這樣了。

「我許諾他。」滎暉又把少辰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他給我這個，我把你還他。」

少辰恨不得把聖珠從這人的肚子里挖出來，但知道自己現在被困獸鏈鎖住，遠不是這個妖人的對手，就只好委曲求全，便問：「那他呢？他人在哪裡？」

滎暉抬起了還在流血的左手，伸到少辰的面前，傷口的確很深。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少辰。

血滴在了少辰的身上，變成了很艷麗的顏色，很漂亮，像煙花一樣。血就這樣從少辰的肩膀，流進了他的鎖骨，再從他的鎖骨流向了他的胸口，一直往下，往下……

「他人呢？」少辰壓著聲音。

滎暉看著血流，沒有抬眼，說：「他不要你了。我許諾了他，但他不想要你，所以獨自離開。」

「你騙我。」少辰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我沒有騙你。」滎暉用左手摸上了少辰的臉，給他染了一臉的鮮血，「現在，你已經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