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辰沒有說話，在強者面前，弱者的語言顯得太微不足道。千年的歲月里，太多的人想要擁有他，但唯一擁有他的只有他自己。他嘲諷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披著人皮面具的渾身陰寒的妖人。

「沒有人能得到我。」少辰說，然後想要從滎暉的膝上下去。

滎暉一把拉著了他，像是著了魔般地將手上的鮮血往少辰的身上抹。

少辰掙脫不開，就只能任由他如此。

那隻大手，因為常年習武而非常粗糲，手上有好幾條疤痕。那粗糙的感覺在少辰的肌膚上劃過，讓他渾身戰慄。很熟悉的感覺，少辰感到很不舒服，這種熟悉的痛苦的感覺。

「你的身體真是太遲鈍了。」滎暉把手放在少辰的胸口，摩挲著，「是因為沒有感覺，還是你在強忍？」

少辰冷冷地看著滎暉，粗糙的雙手磨得他胸前的兩個小點生疼，他想要顫抖，他想要退縮，但他不想要認輸。

「你知道嗎，我喜歡聽鐵鏈的聲音。你多動一動我會很高興的。」滎暉突然抖了抖膝蓋，少辰顫抖了一下，腳鏈發出了吱吱的聲音。

滎暉看少年忍耐的樣子，笑了：「我一直以為狐狸精都是勾引人的，原來是我想錯了嗎？還是說，別的什麼人你都勾引，就是不勾引我？」

少年的身上全是滎暉的血，讓他的佔有欲得到了很大的滿足。人世間最吸引滎暉的東西之一，就是佔有。擁有一件寶貝，能讓人感到高興。高興，就是活著最重要的樂趣。

滎暉繼續用手蹂躪著少年的肌膚，在鮮血的掩蓋下已經看不出皮膚的顏色了。少辰咬著下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突然，滎暉停了下來，打量著少辰，看著少辰血人的模樣甚是可愛，便說：「你下去吧。」

少辰冷哼一聲，還是聽話地離開了滎暉的大腿。結果剛站在地上，腳一軟，坐在了地上。身上滎暉的鮮血原本冰冷，此刻卻突然灼熱了起來，刺痛了少辰的肌膚。

「我從來不強迫人。」滎暉站起了身，「這種事還是你情我願的好，你說是不是？」

少辰沒有說話，皮膚上的血似乎滲透進了他的身體，讓他感到熱痛。

滎暉朝著陽光走去，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白狐少辰。」

他走出了小屋，陽光曬得他很溫暖。

少辰低吼了一聲，那是野獸的隱忍。

滎暉回過頭來，臉隱藏在陰影里，只有鋒利的輪廓。

「你是要再死一次，還是留在我身邊，好好選擇吧。」

世事總是不會如他少辰的所願。二十年前他就想一死了之，不料黐閻拼盡性命保住了他的殘體；二十年後他想去東海找尋治癒黐閻的方法，不料黐閻不屑於他的情誼竟不告而別；半月之前他想將聖珠渡給義澤了卻恩怨，不料妖人從中作梗讓他的犧牲付諸東流；現在他還能有什麼所願，讓命運再來破滅？

這一切恍恍惚惚都似乎是因為那個預言，白狐一族偷取神鏡勘破了天機，他們一族中的不純之血將導致凔凜紀的覆滅。而那不純之血，就是他白狐少辰。

少辰蜷縮在角落裡，迷迷糊糊地想，也許死會更容易一些。

他身上還有那個妖人的血，幹幹地印在了他的皮膚上，就像是塗了一層紅色的顏料。他的皮膚在發燙，血液的苦味滲透進了他的身體，他默默忍受著刺痛。

少辰渾身難受，他能夠理解這血是毒藥的含義了，雖說生不如死略顯誇張，但的確讓人痛苦萬分。他因為喝了兩口苦血的緣故，喉嚨的熱痛尤為明顯。但身體癱軟，頭腦麻木，導致他無力動彈。他只能遲緩地思考怎樣才能逃走。

他其實很慶幸，義澤離開了，放棄了他。他帶給義澤的，幾乎都是痛苦。這樣也好，這樣他們也算是兩不相欠。

少辰一直昏昏沉沉，期間有人送來了飯食。但他實在太過無力，連抬眼都覺得困難。

一直到夜深，那股陰寒之氣重新喚醒了少辰的知覺。

有人抬進來了一個大桶，裡面熱氣騰騰。

那妖人解開了少辰的困獸鏈，提起他扔進了桶里。熱水灌進了少辰的肺，他掙扎著浮出水面，咳嗽了好幾聲，終於緩過了神來。

這熱水，散著酸酸的香味。

「我令人加了瓶姬坊的白醋，味道好聞吧。」滎暉看起來很高興，站在木桶邊和藹地看著裡面的少辰。

少辰沒有說話。他身上的血跡溶解在了熱水中，竟沒有了顏色。

「這甁姬白醋可是皇家貢品，一年也不過五壇。」滎暉將手伸進了水裡，問：「溫度還合適？可要再多倒些？」

少辰一時被這人的殷勤給唬住，愣愣地不敢出聲。

滎暉彈了一個指頭，一桶熱水立馬就被一旁的僕人倒了進來。

少辰只好說：「不用了，很合適。」

滎暉挑了眼，說：「那你慢洗，我不急。」說完，他就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臉帶微笑。但少辰偷偷看他，總覺得很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