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辰朝來人呲牙，有些惱怒：「你便是白龍義澤？」

義澤微微一驚：「少，少辰，你還記得我？」

「我本全然不記得，但聽說一些流言。我便想，我的記憶定是你刻意抹去。我自然不會去尋你，你於我不過一無關之人。但如今你找上門來，我當然還是要問，你此為究竟何意？」少辰眯眼，往後退一步。

義澤見少辰對他如此疏離，言語間也是對生人態度，心中悵然。話到嘴邊，還是說不出，只能言其他：「少辰，跟我走吧，此間不久就會發生異變，實在不宜久留。」

「跟你走？」少辰嗤笑一聲，「我怎知你是不是別有用心？我雖是薄情，但也有自己的原則，斷是不會拋下滎暉。」

義澤聽少辰提到滎暉，臉色更白，聲音中也是不安：「你，你和他究竟是何關係？」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操心。但你若是實在不願將事情本末如實相告，我也不會刨根問底，白白地給自己增添煩惱。」少辰說完，轉身要回到屋內。

這時，數支暗箭從林中射出，向少辰襲來。少辰身手敏捷，盡數避開。但林中數十名黑衣人突然現身，跳上屋頂，想往屋裡去。少辰自然要阻攔他們，便結出堅冰，將整間屋子死死封住。那數十名黑衣人便猛然向少辰攻擊。少辰利爪一揮，被他抓住的黑衣人卻憑空消失。少辰立馬知道，這是有人在使幻影術法，混亂他的耳目。

義澤看到這種情形，卻沒有動作，只是退到一旁，隱藏在黑夜當中。

少辰經歷一天的疲憊，體力已經不是很好，頭腦也並不清醒。如此，被那幻影軍團刺傷好幾處。他畢竟是千年冰狐，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鳥大，他就是再不濟，對付這些人也是綽綽有餘。怕的就是他們還留有後招，用這幻影軍團來耗費他的體力。

少辰怒吼一聲，身形漲大，化身為一隻與犀牛差不多大小的狐狸。利爪一揮，幻影軍團被撕成碎片，只留下一個氣喘吁吁的黑衣人。少辰一出氣，那人便被堅冰凍住雙腳，動彈不得。

少辰厲聲問道：「是誰派你來？」

那人竟突然大笑一聲，後牙一緊，一下子咽了氣。少辰也頗驚訝，上前揭開他的蒙面，竟是個面容殘毀的男兒。少辰氣急，一爪子將他拍出了老遠。

少辰緊張戒備，四周的殺氣還沒有消散，卻有些減弱。又過了些時候，殺氣竟盡數退卻。那義澤卻走上前來，說：「他們已走，但不代表不會再來。」

少辰斜睥他一眼，不屑道：「此事與你何關？」

「少辰。」義澤的聲音充滿痛苦與哀傷，「你，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少辰不耐地再看了他一眼，說：「我已說過多次，你於我不過無關之人。記不記得，有什麼可要緊？」

命運。

雨已經停了。但洪水帶來的危害還沒有停，他們一路仍然泥濘。只是人與人之間有些東西發生了改變。七月初九過後，滎暉知悉少辰盡心儘力保全自己，再冷漠的心也有鬆動。他一早聽說冰狐少辰是冰清玉潔神仙般的人物，後來相處卻覺得他調皮好玩，那副仙風道骨有些虛偽做派，反而就是一隻張牙舞爪的野獸。而在野獸的外表下，少辰的心顯然更溫和也更柔軟，大概是他再活了一次的緣故。

「到了昃陵，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滎暉說不出謝字，只能給與其他承諾。

少辰淡淡瞥了一眼滎暉，說：「我要你的命你敢給嗎？」

「我的命不就是你的命？」滎暉笑道。

「不知所謂。」少辰輕蔑地看了滎暉一眼，策馬往前。

滎暉只能擺擺腦袋，由著少辰裝模作樣去。

十五那日正是鬼節。滎暉選了個風水寶地，讓士兵排布好陣型在地上挖坑，將棺材埋下。他買了黑狗，圍著那些坑灑滿血，將鄂兊插在中間，一旁坐下。少辰和士兵們走了老遠。夜裡陰風四起，鬼門關大開。遠處傳來陰魂哀嚎，凄厲滲人。士兵們手提紅燈，驅散冤魂。幸而有少辰的聖力相護，眾人相安無事。

第二日，他們將棺材挖出，又開始出發。

少辰雖覺得有人暗中窺視，但並未見有所行動。直到他們到了昃陵附近，那股暗藏的殺機就彷彿完全消失。滎暉依然對四周殺機不以為意,道：「現正當亂世，四方異人，不必在意。」

「你就不怕遇上險情？」

「自是不怕。狐仙大人如此高明，我還有什麼可煩惱？」滎暉笑道。

少辰厭煩滎暉這副玩笑的樣子，冷哼一聲，不再理會。

滎暉也覺得無趣，原先一惹便怒的小狐狸煞是可愛，如今這樣高冷真是令人心傷。

他們很低調，趁著夜色潛進昃陵城中。畢竟是新都，沒有往處受災的凄苦場景，甚是繁華熱鬧。他們將軍府的老宅在偏遠地方，與原先的行宮倒相隔甚近。

路上卻碰巧經過令狐府。

「令狐公子，此番經過家門，有意去探望一下令太爺嗎？」滎暉故意問。

「這是當然，身為令狐家的子孫，這等孝道怎能不遵？」少辰冷哼一聲，翻身下馬，長袖一揮，竟往令狐府的大門去了。滎暉綳不住，一把拉過少辰，道：「只是玩笑，何必當真。若老太爺真知道自己還有這樣一個幼孫，怕太過欣喜樂上心頭，出了什麼差錯你我都會過意不去。」

少辰昂著頭，一派傲然，最終妥協，還是跟著滎暉回了滎家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