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副官。」滎暉今天一直是淡然的表情。

「是。」

「你將這四隻下去安置好。回去通知府里備點宵夜，我與令狐小公子晚些時候再回。」

「屬下遵命。」

滎暉起身，拉著少辰，朝康諾道：「聖上，我們兩人陪您一起賞一賞夜景如何？」

康諾面無表情，卻還是跟著滎暉走。

這少辰更是奇了怪了。皇上獨自就出來，只和將軍一路，不怕出什麼差錯？還有這兩人的相處模式，簡直令人摸不著頭腦。

雅夕街的夜市的確繁華。少辰多年未見過這樣繽紛的風景，有些目不暇接。康諾也是頗有興緻，竟在攤前買了好些個小玩意兒。滎暉也不管那意興盎然的兩人，自顧自的走在前面。

燈籠，紙傘，面具，泥人兒，少辰眼睛都花了。結果最後還是站在捏糖人的地方挪不開腳步。康諾鄙視地看了他一眼，就走開。少辰也對康諾表示輕蔑，他甩出幾枚大銀，幾乎承包了全部糖人。

「令狐家可是少了你的糖吃，就不怕牙齒被粘掉？」康諾暗笑。少辰對他毫不理會，吃自己的糖人。康諾見如此，沒什麼好氣，往滎暉的方向過去。

「你怎的買了這麼多？」滎暉看著少辰手裡的一把糖人，微微皺眉頭。

「小生樂意。」少辰白了滎暉一眼，卻故意拖長語調。

滎暉擺擺腦袋，從手裡拿出一張狐狸面具，戴在少辰的臉上，說：「這個與你很相配。」

「呸。」少辰把面具扔回給滎暉，「又不能吃。」

康諾拿過那張面具，打量了少辰一眼，目光不善地說：「確實與你相配。」

少辰嘴裡一邊吃著糖，一邊哼哼。

滎暉看著兩人大眼瞪小眼，也覺得好笑，但沒有言語。

三人又走了一路，到雅夕街的盡頭，繁華已在身後。

滎暉突然對康諾說：「難得出宮，可滿意了？」

康諾淡淡看了一眼仍在吃糖的少辰，答：「罷了，回去吧，朕疲了。」

滎暉打了一聲響指，沒一刻的功夫，一群人出現在他們面前。少辰是大吃一驚，滎暉和康諾卻不見怪。

「接聖上回宮。」滎暉擺擺手。康諾在那一群人的擁簇下走遠，頭也沒回。

少辰依然在吃糖，聲音都黏糊了：「這是怎麼回事兒？」

滎暉回頭看少辰那個傻樣兒，一把搶過他手裡的糖人，往地上一扔。少辰堪堪地沒有接住，一地的小糖人兒，碎成了渣渣。

少辰的額頭上青筋突起，嘴角還流著糖，他幾乎就要跟滎暉拚命。他的拳頭都準備好了，滎暉卻一下子將他狠狠抱住，揉進了自己的懷裡。

少辰狠狠掐了滎暉一把，大叫道：「幹嘛啊！」

滎暉捧起少辰的臉，看著他嘴角流著的糖水，不禁笑了，說：「我在想一件事情……」

「什麼事？」少辰狐疑。

「真的有這麼好吃嗎？」滎暉說著，一下子含住少辰的嘴。那雙唇，是世上最柔軟最甜蜜的東西。

那一刻，少辰突然覺得身後的一切繁華都不要緊。

回了滎家老宅，柳副官看少辰的臉色是相當不好，但還是給足了將軍面子，安排了一桌子的宵夜。少辰一下子就忘記被扔在地上碎作渣滓的糖人兒，將所有精力集中在宵夜之上。

「你烤鴨吃了不少，糖人兒也吃了許多，竟還有這樣的胃口。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滎暉笑道。

少辰不動聲色，表面傲然，手裡沒停下筷子，道：「應該讓你餓過兩百年來看看，方能知道人間美味的好處。」

滎暉卻是意興闌珊，沒動筷子。

「我可是幾萬年來初次下凡，自然也理解這飲食的妙法。但可憐我這副殘軀敗體，已感受不到多少滋味了。」

他說的可憐，但還是沒有換來少辰的同情。少辰風捲殘雲，沒多久的功夫就將一桌子的美食掃蕩幹凈。

少辰吃飽喝足，也不把自己當外人，自顧就回房裡去。滎暉吩咐柳副官帶下人們離開後，跟著少辰的方向走。

「你跟過來作甚？」少辰回頭問。

滎暉笑得溫和：「這是我的宅邸，主人樂意去哪裡還得問過客人您的意見？」

少辰挑眉，不做聲，拉開房門往裡進，那滎暉竟還是跟著。

「雖是你的宅邸，但小生還沒聽過有主人深夜去到客人卧房的道理。」少辰一副趕人走的架勢。

「你雖是沒聽過，但這是我的道理。你今夜第一次聽，以後也能習慣。」滎暉脫外衣，竟然直接躺在少辰的床上。

少辰終於黑臉，吼道：「將軍大人，您的待客之道小生真是聞所未聞！您不是和您那新婚妻子你儂我儂，怎地不去相伴？」

滎暉看少辰這樣，覺得好玩，便說：「夜深人靜，婉萫只怕早已入睡，夫君我體恤她的安眠，怕有打攪。」

少辰不高興，轉身想走。

「過來。」滎暉這時冷了聲音，並不像玩笑。

少辰頓了腳步，猶豫一下，還是走到了床邊，雙手抱胸，俯視著滎暉，問：「你又想幹嘛？」

滎暉臉上沒有笑意，淡淡道：「我胸口痛。」他拉開衣襟，黑洞洞的心口觸目驚心。少辰軟下來，坐到床邊，伸手去觸摸那個傷疤，問：「你說過了七月便還能熬過一年。可如此痛苦，就沒有完全解決的辦法？」

滎暉抓住少辰的手，說：「自然是有。」

少辰心裡閃過異樣的感覺，但還是順著滎暉的話說：「那究竟是什麼？」

滎暉將少辰拉下來，靠在自己的身上，答道：「以後你便會知道了。」

少辰抬眼看滎暉的臉，那張臉在他的記憶中越來越清晰。滎暉的心跳微乎其微，幾乎不能聽見。他的身體也好冷，像是北地的冰原。

「你進去一點。」少辰說。

滎暉勉強扯了一個笑，說：「你不脫衣？和衣而睡？」

少辰使勁把滎暉往裡挪了挪，躺在他的旁邊。

「你可知道。」滎暉閉了眼，呼吸很輕，「你一身的糖味兒。」

「你想誇我甜，你就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