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辰覺得自己陷入了夢境，那是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有一片廣闊的海。海浪漫過他的膝蓋，海風吹拂著他的發。那個陌生的男子卻從海的另一邊向他走來。

「你如何會在這裡？」少辰問。

義澤的表情很痛苦，說：「我只是想再次確認，你是真的不認識我了？」

「我已經說得一清二楚。就算之前我們有過糾葛，但我既然全然忘記，就應該一筆勾銷。」少辰說的決絕。

義澤不信，問：「那你還記得冰湖？我們便是在那裡相遇，我在湖底守護著神鏡，你在湖邊獨自生活。」

「在冰湖相遇？」少辰回憶著，「沒有印象。只記得在北地的山上遇到過一紅髮金眼的男子，便是我的知己黐閻。」

「知己？」義澤嗤笑，聲音顫抖，「你只是當他作知己，可你為何要騙我你愛他？」

「騙你？」少辰也笑，「我已說過我全不記得，你還在苦苦糾纏。」

「少辰。」義澤抓住了少辰的肩膀，神情激動，「我實話告訴你。我在你的心裡種下月下石，你便忘記你最愛的人。我曾以為那人會是神獸黐閻，卻不想你真正愛的是我。」

「胡言亂語。」少辰一巴掌拍開義澤的手。

義澤拉過少辰，不想讓他逃開，繼續說：「少辰。不要再呆在魔星的身邊，他只是利用你。你會有危險，他會毀了你。」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少辰冷下臉。

「聽我說。」義澤的表情很痛苦，「離開他，到我的身邊來。皇城昃陵被魔星的陰術定基，不久後便會成為魔都。我費盡艱辛才能在夢中見你一面，實屬不易。你須得早日抽身，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遠方的海浪聲很大，少辰對義澤的話聽不清晰，他想再問清楚，一陣高浪卻拍過來。

那陣浪後，眼前之景盡數改變。

少辰在忽爾克大草原騎在艷爵上，滎暉將他抱在懷中。

「我們怎會在這裡？」少辰問。

「你不是說你想回來看一看故鄉？」

「我的故鄉在北地冰原。」

「不。」滎暉笑得溫柔，「你是在這裡出生，你是草原的狐狸。」

滎暉的懷抱很溫暖，他的心跳很有力。

「你的病好了？」少辰問。

「對。」滎暉把下巴抵在少辰的肩上，對著他的耳朵說：「已經全好了。」

「有人說，你是利用我，你要毀了我。」

草原的風不比海風小，但少辰卻聽得很清晰，滎暉回答：「一紙冥姻，生死契闊。你我生死相隔，但命運相隨。我要的不是白狐少辰，而是聖珠精魂。如何說我是毀你？」

「所以你承認。」少辰握緊了拳頭，「你利用我。」

「你是自願的。」滎暉的聲音與草原的風混合在了一起，「你也利用了我，你不要做滅世之源，那就由我來做。」

少辰想要開口，卻發現艷爵正沖向懸崖，滎暉一點都沒有勒住韁繩的意思。少辰驚恐的大喊：「不！！」

艷爵一個起跳，他們開始往深淵落去。那一刻，滎暉仍緊緊將少辰抱在懷裡。少辰在想，若是真的一起死，什麼都沒有關係了。他不在乎，他和滎暉，本來就是相互利用。

可笑。

少辰醒來後想起做過的那個夢。白龍在他的心中種下月下石，所以他忘記了最愛的人。

滎暉已經不在。

少辰伸了一個懶腰，還是翻身起來。昨日也算有所收穫，至少知道可兒他們的藏身之處。但一想到被滎暉摟著的美艷動人的可兒和那個不陰不陽的皇帝康諾，少辰就氣不打一處來。大晉少將軍滎暉真他媽是個「風流」人物！

「公子，將軍請您移步到前庭用膳。」丫頭清吟見少辰起來，連忙道。少辰一聽「用膳」也就有精神，穿衣整戴完畢就翩翩往前庭去。

一到前庭，就見滎家一家都在。滎暉，明凰公主，老夫人和堂叔滎銳都坐著。

少辰報了一聲歉意，也坐下開動。

將軍府就是不一樣，比西關城高出不少級別。少辰吃得福祉，也沒太在意這一家子怪異的氛圍。

明凰公主的臉色一直不好，沒吃幾口就說「抱恙」便回房休息。清水在一旁神不守舍，給堂叔倒茶不小心將茶水打翻，被堂叔反手一個巴掌拍倒在地。小清水眼淚汪汪，人見人憐。

「還不下去。」滎暉淡淡道。

清水便流著淚跑走。堂叔還在抱怨，也是故意說與滎暉聽。

「堂弟，清水也未真灑在你身上，消消氣便罷，不要與自己過不去。」老夫人聽不得滎銳的絮叨，皺了眉頭，「也不要讓客人見了笑話。」

這「客人」便是指少辰，少辰卻不在意，仍專心吃食。

滎暉見少辰依然故我無動於衷，笑著開口：「令狐小公子像是很鐘意我們將軍府的飲食，胃口大開啊。」

少辰心無旁騖，貫徹了食不言寢不語的美德，嘴巴根本停不下來。

滎暉笑極，見少辰伸筷子要夾一小酥餅，便伸手將那小酥餅給搶走。少辰不悅地抬眼看他，出言道：「小生從小流落江湖，哪裡吃過這些美食佳餚。如今幸得將軍關照，定當好好珍惜這等機會啊。所以呢……」少辰趁滎暉不注意，一下子將小酥餅又夾了回來，飛快放入了口中。

滎暉大笑兩聲，擺擺頭，也沒再說什麼。

堂叔滎銳就看不過去了，譏諷道：「看來，這令狐家的規矩也並沒有傳聞中的嚴厲，公子的教養禮儀也不過如此嘛。」

雖然少辰沒有父親，母親也在他小時就故世，但他最恨別人說他沒教養。狐狸是愛慕虛榮的種族，他們享受被別人欽羨戀慕。一旦有人質疑他們的生存方式，任何一隻狐狸都是會炸毛。

少辰出乎滎暉意料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抬起頭來，高傲地看著堂叔，說：「這麼說來，堂叔您欺凌弱小，表裡不一便是有教養禮儀了？」

「你！」堂叔一巴掌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吹鬍子瞪眼，「你這個，你，你，你……」

「堂叔您要是嘴巴有毛病還是早一點去治。年紀也不小，小心一把年紀眼瞎耳聾，嘴還啞，讓將軍府落了個照顧不善的話柄。」少辰哼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