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夜裡看著她安靜的臉，我覺得生活又回到了過去。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她的臉，可是伸到中途就停住了。因為我很清楚，她的這種靜謐只是假象，她變了，我們回不到過去。等她醒來，我們又會日復一日，無休止境地爭吵。

我不止一次在想，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她為什麼會變，是我讓她變的嗎？

我們明明還沒有迎來七年之癢，僅僅三年我們就把對彼此的愛以及容忍都耗盡了。我不知道最後一點理智和堅持可以持續多久，至今為止還沒有出現無法收拾的大爆發不知是不是運氣。

理智告訴我終會來的。

我在她的身邊躺下。我想伸手把她抱進懷裡。可是我怕，怕她睜開眼睛醒過來對我冷嘲熱諷，是不是被夜晚孤寂的情緒沖昏了頭想在我身上尋求慰籍啊？

我明明沒有抱過去，她也明明沒有醒過來，可是我竟然覺得她說這句話的表情生動得令我心底發寒。

以她的性格竟然會忍受那麼久的爭吵都沒有離開反而不正常。我想她還是愛我的，不想和我輕易分手的。只是我們都對這段關係感到無能無力。

她終究還是走了。在大爆發的前夕。理智如她，我們都沒有太難看。

她走後的日子裡，我能猜到她不用一個月的時間就能把我們之間的不愉快都忘掉。我敢打包票，日後再有偶遇的重逢她一定能笑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和我打招呼：嗨，好久不見。

她走了，走得幹脆又灑脫。而被留下的我，生活依舊，日常不再。空蕩盪的房間，空落落的心，獨留我一人面對人走茶涼的孤寂。

我好像忘記了怎麼穿衣，也忘記了怎麼吃飯，洗澡任憑水流，斟茶水漫金山……這樣不在狀態的狀態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雖然沒有到行屍走肉的地步，但是習以為常的人突然不在身邊真的能一下子把人擊垮。

大約三個月後，跟著她一起出走的靈魂又回到了我的身體里，我終於提起幹勁把曾經兩個人一起生活的空間變回我一個人生活的住所。只是記憶還是很誠實地提醒我牙刷曾經有兩支，碗筷有她的一份，用不上的空衣架有很多……

午夜醒轉，身邊的空落還不習慣，我試著睡在大床的正中間，卻怎麼也睡不著。

我在幽黑中睜眼看著天花板，依稀可見。

她曾經纏著我買把梯子，我嫌麻煩，一拖再拖。

她無非就是想在天花板上貼上星星形狀的熒光貼紙。現在想起來才覺得遺憾，那麼浪漫那麼小的一個願望竟然都沒有幫她實現。

當時自己是怎麼說來著？

「來，抱抱，在我的懷裡入睡就會夢見滿天星辰。」

嘖，多麼不負責任又多麼敷衍的情話。

自我檢討一發不可收拾，悔悟讓我更加睡不著了……

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長到我都忘了我們是因為什麼而分手的。

想了很久都沒想起來。大概是因為實在太細小了，細小到轉眼就忘，細小到成不了分手的理由，所以才會想不起來。

細細小小的摩擦，密密麻麻地堆積。在交往的天平上，不滿越重，愛情越輕，當愛因摩擦消磨殆盡，分手便成定局。

我開始想，當時間吹散因摩擦堆積的不滿，愛情是否會回來。

我想，日後若再有偶遇的重逢，她沒準會笑著跟我打招呼：嗨，你的裙子真好看。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是這樣說的。

然後我回頭：你踩到我的裙擺了。

那是我第一次穿拖地長裙參加酒會，穿不慣裙子的我那天晚上不爽到了極點。遇見她便變得享受起來……

這樣一想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同居三年間有過的不快一樣也想不起來，想到的全是她的音容笑貌，全是有我有她的美好回憶。

啊，好想她，想見她。

想問她，你還愛我嗎？

我們還有重新開始的可能嗎？

其實我們沒有必要分手的吧？

越想越覺得分手只是一時頭腦發熱才下的決定，愚蠢的決定……

不對！決定或許愚蠢，但是頭腦發熱到要以分手收場的地步就已經不正常了。感情不對勁，所以才分的手。

糾結複合的可能性只不過是眷戀引起的錯覺，我不能放任自己相信。因為我一旦認真了，並找她對質，她會眼神清明地提醒我別被虛假的感覺沖昏頭腦。

媽的，我有多少感情的宣洩都因她的理智壓抑下來了。那個絕情的魔女，她現在在哪裡？過得好嗎？還是，已經又找到寄宿的新歡？

她雙手捧著杯子喝熱飲，她晾衣服時嫌棄內衣難晾，她盤腿坐在地毯上做只用動上半身的瑜伽，她跨坐在我的大腿上幫我按摩太陽穴，她光著身子吹幹頭髮就往被窩裡鑽……

她的這些習慣我都不想讓別人知道，但是她如果住進別人家裡，就必然會……

因為她當初就是這樣寄宿進我的家裡並寄宿進我的心裡的。

猜忌和思念交織，我幾乎要發瘋了。

我瘋狂地想要挖掘有關她的消息，可是她的朋友圈對我不可見，QQ空間我無權訪問，微博更新也停在我們分手的那一天。

她做事總是做到最絕，她生性瀟灑，慣性漂泊，所以不留戀是她的拿手好戲。

而我有穩定的工作，有固定的生活模式，我不得不留在原地，所以我只能胡思亂想。

在忍受的極限，我更新了個性簽名：我已準備好迎接新的無癢之年。

簽名更新後大概又過了一個多月，更新簽名時的激情已經完全褪去，只剩下會隨著時間遞增的思念綿綿如織地滲入骨髓。

她，終於回來了。

我說：「你覺得這次我們又能撐多久？我有預感不止三年耶～」

「除了時間，誰能知道呢？」她冷靜而又狡黠地笑道，「記住，我們不約永恆，只約永遠重來。」

「那就交給時間吧。」我走進卧室，拉上窗簾，「你要不要來卧室看看？」

——2016.3.26<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