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轎車停在了某高級別墅區門口，車門打開，下來兩個人。

杭澈抬頭從門口向內看了一眼，不遠處隱約可見的屬於厲殊御的那棟別墅，輕輕地嘆了口氣。

沒想到，才隔了四天不到，兜兜轉轉，他又回到了這裡，這個他以為，今生不會再踏足的地方。

命運真是作弄人。

「怎麼了？」看他突然站定發愣，厲殊御拍了拍他。

「沒什麼。」回過神，杭澈淡淡道:「走吧，進去。」

「嗯。」

「記得你家的位置在哪兒嗎？」杭澈隨口一問。

「不記得。」

杭澈看了他一眼，見他表情淡淡不似作假，便抬手往某個方向一指:「你家在那邊，喏，看到了嗎，那個露出半邊陽台的就是——」話說到一半突然自動消音。

厲殊御認真聽著，話卻突然斷了，下意識的接著說:「就是什麼？我家？」

杭澈卻沒有回應他的話，厲殊御不由轉頭看他，見他突然僵硬在原地彷彿石化裂開的模樣，好笑道:「你這是又怎麼了？」

杭澈僵硬著發愣，內心瘋狂吶喊刷屏:他走的時候可是把那份協議放在客廳桌面上最顯眼的位置啊！！！還有鑰匙！！這一進去！！就能看到！！要是厲殊御看到了他要怎麼解釋啊？！！

杭澈緩過神來，緩緩的收回指方向的手，揉了揉額角，內心瘋狂懊惱面部卻平靜如常，他淡定搖頭，「沒事，走吧。」

唔，待會兒搶先進門把那份東西收走就行。

厲殊御看著他平淡沉靜的臉色，不知為何他就是莫名覺得他的心裡活動應該很活躍。

厲殊御猜測，杭澈可能在他家做了什麼讓他覺得尷尬，不想讓他看見的事。

唔，一會兒就知道了。

兩人並肩走著，誰也沒再說話，卻是各懷心思。

到了別墅門口，厲殊御突然出聲問了一句:「我們是什麼關係？」

杭澈拿備用鑰匙的手一頓，垂下眼簾，咬了咬舌尖，又抿了抿唇，平靜而肯定的回答:「你的父親是我的養父，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厲殊御緊盯著他，「所以，你是我的弟弟？」所以，他才會只記得他，又如此信任他。

杭澈搖頭:「我比你大。」大一歲也是大。

厲殊御挑眉，然後點點頭，接受了這個答案，轉念想起醫院的對話，突然發難:「在醫院的時候你居然讓我叫你爸爸？？」

杭澈:「……」

「積怨已久了吧？我以前平時有惹到你的地方？」

杭澈:「……」

杭澈掙扎:「……長兄為父。」所以讓他叫爸爸也沒什麼不合適的。

厲殊御盯著他，「既然我們是兄弟，為什麼你不早告訴我？」

杭澈:「見你失憶了，逗逗你。」

厲殊御:「……你在幹嘛？」

「拿鑰匙開門。」

「鑰匙呢？」

杭澈默默地把在口袋裡抓空的手拿出來:「…………」

他好像把備用鑰匙和他的鑰匙一起放在桌面上壓協議了。

厲殊御看出他沒帶鑰匙，好氣又好笑:「你出門不帶鑰匙？」

杭澈低頭看自己的手:「我不經常來你家，上次離開的時候把你給的鑰匙放桌子上忘記帶出來了，備用鑰匙也是。」

厲殊御皺眉:「這麼麻煩，我們怎麼不住一起？」

杭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住一起不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

杭澈不答:「我們先想個辦法進去再說。」他們已經傻站在門口聊了五分鐘天了。

厲殊御伸手握住門把，往裡推了推，沒推動，「叫開鎖公司。」

杭澈卻是走遠了一點，觀察別墅四周，聽到他的話連忙阻止:「不用，我有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厲殊御挑了挑眉，然後就看見他站在別墅側面，上下左右打量著，「等等，你該不會是要——胡鬧！下來！」

杭澈已經動作靈活的抓著牆壁爬了上去，目標是二樓的陽台。

厲殊御皺著眉大步走到杭澈的正下方，怕嚇著他不敢再出聲，只是神色緊張凝重的張著雙臂，時刻準備著接住萬一腳滑摔下來的杭澈。

還沒等厲殊御緊張完，杭澈已經安全的到達了二樓陽台，還得意洋洋的沖他揚了揚眉，如畫的眉目舒展張揚開，竟有著與年齡不符的少年意氣風發的味道。厲殊御抬頭恰好與他對視，看著杭澈沐浴在陽光下對他笑，心底湧起一絲悸動。

杭澈從陽台外推門進去，火速走下一樓，果然看到客廳桌面上的鑰匙和協議，還保持著他離開時放的樣子，看來他離開之前叫的保潔很稱職，只是打掃幹凈了衛生，沒有動桌面上的鑰匙和協議。

杭澈把鑰匙和協議拿起來，轉身上了二樓，進了厲殊御的房間，想了想還是把協議藏在了他的衣櫃最下層，這一層沒什麼東西，厲殊御也沒有閑著沒事幹搜衣櫃的習慣，藏在這裡不會被發現，等他恢復記憶也方便找出來。

接著杭澈下樓從裡面開了門，「進來吧。」

厲殊御沉著臉進門，看他鎖了門，準備進廚房，厲聲呵斥道:「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徒手攀爬那麼高的地方，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知道輕重緩急嗎？！」

杭澈看了他一眼，被他的帶著斥責的眼神瞪了回來，莫名心虛:「這不是……沒帶鑰匙麼……」而且剛好還能提前進去處理了那份協議，一舉兩得。

厲殊御皺眉:「沒帶鑰匙就叫開鎖公司，自己爬到二樓，像話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記住了？」

杭澈輕咳一聲:「嗯……」

看杭澈垂著眼簾像是在「認錯」的樣子，厲殊御才放過他，聲音也沒有剛才那麼嚴厲，「我的房間在哪兒？」

杭澈:「二樓右拐，盡頭那間。」

厲殊御點頭，拿著自己的東西上了樓。

杭澈拿著一串鑰匙，站在原地嘆氣。

剛才的輕鬆又有點奇異的氣氛消失，杭澈獨自站在客廳，不可避免的又沉浸在以前與厲殊御相處的回憶里。

向剛才那樣擔心他，緊張他，會呵斥他注意自己的安全，喝令沒有下一次的厲殊御，在他的記憶里，只有在他沒有做出那樣不可挽回的事情的之前才有。

以他提出協議為分界線的兩段過往片段在腦海中一一閃過，杭澈再一次嘆了口氣。

有點……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