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脫了衣服站到凳子上去對著鏡子捏捏自己該長二頭肌的地方。

之所以只說是「地方」，是因為他也確實沒有什麼肌肉，白軟白軟的只是小肥肉罷了。

方清承：「……」

「所以說——」谷知趴在桌上道，「你弟弟是看《大力水手》看魔怔了嗎？」

方清承：「你滾。」

谷知撇撇嘴：「哎呀就說不要讓小孩子看那麼多奇奇怪怪的動畫片嘛，你看，我們根正苗紅的小寶都要長歪了。」

方清承：「話說《大力水手》是什麼？」

谷知一臉驚奇地瞪著方清承，道：「你連這個都不知道？！我最喜歡的動畫片兒！我從小看到大！一級棒！」

方清承本來就沒有看這些的習慣，他聞言倒是點了點頭瞭然道：「懂了。」

「……你懂什麼了？」

「你和小寶是一個級別的。」

谷知一本書扔過去：「你這是慫我還是誇小寶啊。」

方清承看了眼已經跨進門來的語文老師，笑道：「都有。」

谷知果然怒了：「你夠了啊喂！」

光明頂的李老怪也果然丟了個粉筆頭準確砸到某人額頭：「上課鈴聲響了你沒聽到嘛谷知？」

谷知：「……」

放學後小寶仍然在方清承他們教室隔壁的空教室里一邊看書一邊等哥哥。

昝霖打著呵欠路過，停下來趴在窗檯上笑：「嗨。」

「阿霖！」方明朗驚喜地睜大眼，然後又愣了一下，道，「你們現在不是應該在上課麼？」

昝霖又打了個呵欠，道：「自習，背書，我休息。」

方明朗鼓鼓嘴巴道：「你直說逃課不就得了。」

昝霖：「……」

「逃什麼課逃什麼課，」昝霖道，「我像是會逃課的人麼？」

方明朗躊躇了下，最後堅定地點點頭。

「要死啦你，」昝霖一面忍不住撲哧笑出來，一面進教室來象徵性地拍了拍小寶的腦袋，糾正道，「我那是效率比較高，該背的書都背完了當然可以休息了嘛。」

小寶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

印象里昝霖一直都是一副散漫的模樣，也算不上是那種不徐不疾的溫吞，倒是懶慢得很鮮明。

「餓了，」昝霖道，「我去買東西，你要吃什麼不？」

方明朗：「呃……」

「肉鬆麵包和巧克力好不好？」

還沒等小寶回答什麼，他已經很快道：「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我走先啦。」

方明朗：「……」

不是，你翹課翹得那麼光明正大真的沒問題嘛？

但好在，無論是肉鬆麵包還是巧克力，都是小寶的心頭大愛。

於是方清承他們放學的時候，昝霖和方明朗還在空教室里吃得歡。

「誒你吃那麼多等會兒真的不會吃不下飯麼？」

「完全不會。我消化功能太強大了吧話說你有學什麼是消化功能麼？」

「沒，但我是知道的好不好。」

「喲小瞧你了嘛。」

方清承剛從前門出來，就已經聽到隔壁的笑聲了，他站在後門挑了下眉毛，扯住了衝出來的谷知，道：「快把你們家昝霖拉回去。」

谷知頓了一下，道：「首先，阿霖不是我家的；其次，阿霖也沒想過要成為我家的；所以，不歸我管。」

方清承目露寒光。

谷知立刻就不淡定了：「阿霖現在都不與我一塊兒玩了我也很委屈的啊。」

方清承道：「你沒聽過山不就我我就山麼？」

谷知反而有點失落道：「可是那座山邊上後來又多了條河，就不需要小水溝了吧。」

方清承怒其不爭：「你不是他你怎麼知道。」

「話是這麼說……」

「罷了，任你傻成一道大瀑布算了。」方清承轉身拿腳尖抵開了空教室的後門，兩隻手插在褲兜里，輕輕叫了聲小寶：「回家了。」

「來啦！」小寶迅速整理書包，然後同昝霖告別，十分歡快地跑出教室。

昝霖收拾了還沒吃完的巧克力，又站起來往自己的教室走去，唉，還得收拾自己的書包啊。

一轉身，倒是正好撞上還猶豫著站在外頭的谷知。

他的手徒然一抖，手裡的巧克力掉到了地上。

谷知啊了聲，納悶道：「你不是不喜歡牛奶巧克力麼？」

昝霖只是敷衍地唔了一聲，蹲下去撿起來。

他喜歡巧克力，包括所有的種類；但這些五花八門的口味里他的最愛還是黑巧克力，牛奶的對他來說過甜了些。

但按照他的觀察來說，方明朗寶寶這樣治癒系的小孩兒大概都不太能抵住甜食的誘惑，比方谷知就十分鐘意牛奶巧克力。

谷知看他這副收斂而冷淡的模樣，心裡莫名其妙地鬱悶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攔住了昝霖，字字鏗鏘有力說道：「阿霖，我有話同你講。」

這邊的樓陰里正在進行一場拉鋸，那邊的方家兄弟倒是在夕陽中其樂融融。

方清承看著方明朗一副沒什麼緣由也能喜滋滋的樣子就想笑，試探著問道：「小寶想長大了麼？」

「嗯？」正在想今天晚上會吃什麼的小寶險些沒反應過來，「沒有呀。」

「那你都對鏡子照些什麼呢？」

「……」

方明朗三緘其口。

最後才在方清承的淫威之下支支吾吾地說原來起因還在於昝霖班上的一個女學生。

小姑娘高高瘦瘦的，長得很江南，一開口卻活脫脫成一怪阿姨。

她最初是去找昝霖的時候，在其身邊看到了蹲在假山下的怪異石頭上撈池子底的鵝卵石玩兒的方家小寶。

小娃娃抬著肉嘟嘟的小白手，手臂上的水珠順著留下來，他笑容明媚道：「阿霖你看這個紅色的漂亮還是白色的漂亮？」

她一聲狼嚎，「昝霖霖霖霖，你哪兒來的這麼可愛的小朋友啊！」

昝霖：「……你別嚇壞他。」

「哪有啊。」妹子繼續蹂躪小寶的臉頰肉，「肥肥的軟軟的像小豬一樣愛都愛死了呢！」

昝霖冷笑一聲：「人家嚇都嚇死了吧。」

小姑娘翻他白眼，又問方明朗：「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呀？」

小寶：「嚶嚶嚶哥哥救我！」

方清承：「……」

這倒也確實很符合小寶的邏輯。

但同時他也把昝霖打入了見死不救軟面狼的範圍內……

然而對於方明朗來說，昝霖的那個女同學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原因。

老實說，要不是因為哥哥偶然流露的脆弱感，他都要差點忘記身邊的這個人啊，曾經是怎樣的四下流離，曾經是多麼的驚惶和無助。

他不想長大，因為希望阿公不要老去。

他想變強大，因為這樣才有足夠力量和底氣來維護哥哥而不是從來都讓對方守著他。

當方明朗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想以他哥哥那樣的驕傲，肯定不願意被整整小了三歲的弟弟來保護；而且方清承向來是所向披靡的模樣，彷彿也輪不到他個小不點來保護啊。

嘛，老爺子教出來的小孩，都是極清高且還極固執的。

……

方明朗霍然直起身子，又一歪，伸手抱住了方清承的腰，低聲道：「小寶最喜歡哥哥了。」

小寶說的顯然只是弟對兄的「喜歡」，但一字字砸在方清承的心上，他還是連呼吸都微微一滯，好像某個角落塌陷了下去似的。

「嗯。」方清承別開了眼，卻攬緊了小寶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