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悠系著圍裙。

何世葭光著身子。

兩人站在廚房門口相顧無言。

最後還是何世葭站了一會兒站累了，道：「我餓了。」

許悠：「所以？」

「你不是在做飯麼？」

「是在煮麵來著。」

何世葭興緻勃勃道：「哦，那你還愣著幹嘛，下面給我吃啊。」

許悠：「……」這人還能再理所當然一點麼？

何世葭轉身回客廳喝水，道：「我想要吃辣的，多放點兒辣椒啊。」

許悠：「……」這人真是大寫的不要臉

何世葭叉著腿坐在餐桌前等開飯，一邊對著廚房道：「上午你和我說什麼來著？」

「我說——」許悠端了兩碗面出來，「不要帶女孩子回來過夜。」

「噢。」何世葭皺眉，「誒，我不是說要辣的麼？」

許悠眉毛皺得比他還深：「空腹吃什麼辣的，吃清淡點。」

「哦。」何世葭看對方眉目間沒有一絲裂痕的溫和好幾眼，最後慢慢地抓起筷子。

「還有，」許悠覺得自己像個老媽子，「一會兒把衣服穿了去，這窗簾也沒拉上，到時候給人家看見了還以為怎麼回事呢。」

何世葭不以為意道：「我知道了，等下把窗簾拉起來。」

許悠一向平和的性子幾乎要給他整得破功：「我說的是穿衣服不是拉窗簾。」

何世葭咽下嘴裡的麵條，低頭端詳自己的身體，道：「可是我覺得，我家的小雞雞帥氣逼人，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許悠：「……」

許悠就是再遲鈍，也能感覺出來對方不僅完全不喜歡自己，還隱約有與自己作對的趨勢。呵呵，真是夭壽了，這是他家好嘛！這裡他說了算好嘛！

「如果你真的這麼不喜歡我，你大可搬出去。」他扯出外交微笑說道。

何世葭道：「沒有，你既不吵鬧又會做飯，不討厭你。」

「那你還針對我？」

「沒有。」

對方都毫不猶豫地反駁了，許悠也不能再說什麼重話；他嘆了口氣，收拾碗筷進廚房。

何世葭在他身後極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許悠一開始沒聽清，停了下腳步，那句已然入耳的話自動在腦海里拼湊完整；他那句話說的是——

嘁，與何向薇做朋友的人能好得到哪裡去。

實際上。

許悠是個溫和而冷漠的人。

他很少關心別人的家事、心情；因此他對何向薇家的情況完全不了解，甚至在看到何世葭之前還以為她和自己一樣是獨生子女。

不過與他一起創辦網站的另兩個，是一對孿生兄弟；雙胞胎性情差異極大，但對於八卦這一點，倒是出奇一致的熱衷。

「你說何向薇啊？」雙胞胎姓柳，聽他們爹媽說賤名好養活，於是大的叫柳一，小的叫柳二，此時說話的是老大。

當然，對於這種名字兄弟倆抵死不從什麼的，咳，暫且不表。

「何向薇家有仨呢，她上頭有個姐姐叫何向采，今年有個三十好幾了吧；她還有個弟弟，也就二十四五歲，聽說沒什麼出息。反正他們家的公司肯定是由兩姐妹打理的，落不到她弟弟手裡去。哦對了，我家二二說前倆月啊，他們家老頭把外面的私生子領回家了，然後小少爺鬧翻天了，直接從家裡搬出來了都。」

柳一講得極投入，末了又道：「你怎麼突然關心起何向薇來，人家大學時暗戀你你都沒個反應來著啊。」

許悠：「那這事兒我可不知道。」

柳一道：「哦，我知道你不知道啊就像你不知道我知道一樣。」

許悠一臉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道：「你說你們兄弟倆到底為什麼要和我合夥做文學網站呢？」

「啊？」

許悠正色道：「你們倆搞個八卦網站一定會成功的。」

柳一聞言羞澀一笑，道：「哎呀你不要這麼誇我嘛多不好意思。」

許悠：「你滾。」

原來如此。許悠心道，難怪何世葭怎麼都不肯回家。不過死活不住酒店，又是什麼心態？看上去他不像是那種極度潔癖的人啊。

嘖，想不通。

但願那小祖宗能把自己的話聽進耳朵里去就是了。

許悠下班回家，在玄關處沒見著什麼亂七八糟的女孩子散亂的鞋子裙子之類，心裡不免鬆了口氣；卻聽到廚房丁玲咣當一陣響，然後是何世葭爆了句粗。

許悠：「……」

「你又怎麼了啊？」

何世葭沒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道：「餓了，做飯。」

哦，他這回記得套件衣服。——自然是只有衣服了：一件長到大腿的大號白T恤，光著兩條大長腿，也不知內褲穿沒穿。

這嬌生慣養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還做飯呢，會使筷子已經很是了不得了；許悠認命地取過牆上掛著的圍裙，接手做他們家的廚娘。

何世葭收了手，靠著廚房門框休息。

「我看看你打算作什麼，鱔魚啊？這鱔魚切得可真夠充滿新意的啊。」

「切，你少諷刺我。」

許悠轉身重新清洗黃鱔，對對方的態度已經可以視若無睹：「做湯？」

「不要。我要紅燒的。」

「我做飯我說了算。就做湯。」

何世葭不語，在心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靠了個靠靠的那還問老子幹嘛使？

「話說家裡沒人，你不是要麼在外面吃要麼叫外賣麼？」

「天天這麼吃也得膩味啊。」

「所以你準備把廚房給炸了吃了？」

何世葭剛想反駁，他放在客廳茶幾上的手機先響起來了；他嘴裡嘟囔一句，轉出去接電話了。

鈴聲是倚天看海小說改編的遊戲的主題曲，許悠心裡琢磨著，那傢伙大約也是大大的粉吧。

他這邊收拾著鱔魚，耳邊充滿了油煙機的響聲，還能聽見何世葭盛怒的聲音。

「姓何的你少來這一套！斷絕父子關係你就斷好了！成天到晚只會說不會做的逗我呢？！」

「你少他媽唬人了，他什麼貨色他媽什麼貨色我還能不清楚？就你跟傻子似的把他們當個寶！」

「那種把我媽逼死了的東西！你可真好意思讓他喊我聲哥啊！你也不嫌噁心！」

「姓何的你行！我就混蛋就不是個東西怎麼的！這可是你們何家教出來的！」

「呸！」

許悠從雪櫃里找出一袋平菇，輕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這種閑事管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