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烽煙起人心亂
小說: (黑花/瓶邪)戲骨 作者:扶风浪笑 字數:3608 更新時間:2019-09-22 02:10:04
【一】
「去拿嗎/啡!」龍余撞開辦公室的門,將給病人服完藥剛回來的小助理攔下,劈手奪過她的藥盤,厲聲喝道。
小助理渾身一震,她從未見過向來慵懶矜貴的龍醫生有這樣狼狽的樣子,鮮血沾滿衣襟,眉目倉皇。
——該死的他早上來上班不是這個樣子的啊!竟然也會有人同意他這個樣子在醫院裡溜達的啊!
「快點拿過來啊!」他催促道,「二百五十克!」惹得在走廊里飛來飛去的八哥撲稜稜地竄到燈架上,倆小眼睛滴賊溜兒地轉。
「這、這是致死量啊龍醫生!」小助理咬了下嘴唇,下意識掃了下走廊里有沒有人。
龍余看上去有點煩躁:「我當然知道,但我現在最少需要這個量。不會死人的,相信我。」
「我……」我也要能相信你啊我又不是嚇大的!
這種麻醉藥品,必須嚴格按照國家規定管理的,並且還要在藥劑師眼皮子底下非/法拿到嗎/啡,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看來只能找院長了,也罷,反正龍醫生也不是第一次違反規定了,次次都是院長當「幫凶」!
小助理覺得在龍醫生身邊做助理再久一點,她可以直接把給病人的藥給自己吃了,唉,她道了聲「這就去」,而後轉身拔足狂奔。
龍余闔上辦公室門,快步走到辦公桌前。原來放辦公桌的地方露出一個被撬開地板的通道入口,而桌子則被推得斜著靠在牆邊,凌亂的桌面上放著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和一顆紅色的眼球。
他胡亂扯下骯髒的外套,將針織衫的袖子擼到手肘之上,然後用匕首劃開左手小臂處的皮膚;血液從手指長的豁口裡不斷流到那顆紅眼球上。大概三十秒之後,龍余的傷口突然抽動了一下,接著從裡頭爬出一隻一寸來長的暗紅色甲殼蟲,一頭跌在眼球上,又滾了下來。
「靠你們了。」龍余用一個玻璃皿將這兩個東西裝在一起,又將藥盤裡所有的東西倒在盒子裡帶上,鑽進那個入口,很快消失了身影。
【二】
老院長七十歲的人了,還帶著小助理一塊兒偷偷摸摸地揣著嗎啡和止血鉗、平鑷等手術用具跑到龍余的辦公室。
小助理還來不及喘口氣,就被反鎖好門的院長扯到通道里去,幾乎暈菜。
「院、院長,」小助理覺得匪夷所思,「你居然把嗎/啡私藏在身邊,這是犯法的吧!」
院長大怒:「閉嘴!要不是龍余那小兔崽子我還用幹這種事情?!」
小助理:「……」
「到了。」
院長推了小助理一把,走出通道。原來這裡是住院部舊樓,病人陸續搬到新樓去之後,這裡就空了下來,也沒拆了重建,就這麼幹放著,沒想到竟是做這麼個用途。
「來了?」龍余正好給自己簡單處理了下傷口,對小助理點了下頭,站起身道,「開始吧,你依舊協助我。」
「外、外科手術也是我們倆?」小助理不敢置信,她又沒有足夠的臨床經驗。
龍余看了她一眼,道:「別小瞧我。也別小瞧你自己。」
「可是就算你會我也不會啊!」
「這和一般的外科手術不一樣,」龍余道,「至於真正的外科手術,半個月之前我已經做過了,並且成功了。」
「那,現在呢?」
「現在,需要用到我們苗疆的蠱,需要專業的醫學知識,需要我們默契的配合。放輕鬆點,這是我們擅長的領域。」
「……我怎麼不知道你對外科手術那麼有信心?」
「小孩兒,在你來之前的很多年,我可是專業的外科醫生,心理學是後來才學的。」
「……」
小助理深吸口氣,「但為什麼是我?」
龍余笑道:「因為我相信你啊。」
她是個很聰明的姑娘,從她第一天到醫院就知道龍余不是普通人,但她仍然安分做好自己的工作,沒有什麼自以為是的探究;她當然有好奇心,但深知好奇心害死貓這句話,最初旁敲側擊無果之後,便不再不知深淺地插手;她也不害怕龍余,不害怕他捉摸不定的性子,不害怕他多年來變化微小的容貌。這很好。
小助理嘆氣:「好吧。那麼我也相信我自己。」
院長深深望瞭望龍余身後緊閉著的門,很想說點什麼,但最後,他只是抬手摸了摸小助理的腦袋,又拍了拍龍余的肩膀,道:「小心點。」
龍余驀然笑得非常燦爛:「放心吧。無論成敗,這是最後一次麻煩你。」
小助理深呼吸,然後也笑得很甜:「那——完了之後我可以要求加薪不?」
【三】
解語花還躺在醫院裡,權四爺倒是又病倒了。
「哦?」解語花說話的時候,全身的骨頭仍然獵獵作痛,「是因為看我還沒死麼?」
豆子立馬急了:「說什麼呢您,您能長命百歲的!」
解語花失笑:「對、對,長命百歲。」
「好啦,說正經的,昨天我去權家送信的時候,他還挺精神的;結果晚上那邊就傳消息過來說四爺病倒了,來勢洶洶的,一下子老了好幾歲似的。」
解語花嗯了一聲,皺眉道:「什麼信?」
「不知道啊。六爺讓我送的,我沒敢看來著。」
傅六不管解家事已經十餘年,他那邊盤口的兄弟們也早就全心全意聽解當家的吩咐了,照理說他對解家任何人的影響都深不到哪兒去,憑什麼大風大浪走過來的權四,因為他那寥寥一紙的字,就反應過激到直接病倒過去。
解語花按了下眉心,道:「你確定那是他親自寫的信麼?」
「當然!……應該吧,我雖然站遠了幾步沒看,但六爺是當著七爺的面寫的,然後封好了給我,中間也沒易過手啊。都、都一個院子里呆著呢。」
為什麼?
那真的是六叔麼?為什麼因為他的存在,即使翟七再有野心,也安安分分地站在解語花身後幫著他?又為什麼因為他的一封信,讓藏在暗處聲色不動的權四一下子栽了出來?
離開十餘年的傅老六,能有這麼大的本事?
「爺?爺?」豆子伸手在解語花面前揮來揮去。
「……幹什麼?」解語花抬了下眼瞼。
「應該是我問您想什麼呢吧。」
「沒有。只是突然想到,怎麼不是老地方,倒給我送到協和醫院了?」
豆子翻白眼道:「還不是權四那老傢伙麼,躥騰著手下人非說您傷得多重多重,快不行了了什麼的,說在馬先生這兒,保密得很,他們兄弟沒法兒信。本來想遲點兒再給您接過來的,住個兩三天院就出去了,各家面子上都說得過去;結果……嘖,真討人厭。」
「幫我把床搖下去,有點頭疼。」解語花笑笑,「要快點好起來才是啊。」
吳邪和悶油瓶到醫院的時候,正好見豆子走出來帶上了門。
「睡著了麼?」吳邪道。
「昂,」豆子伸了個懶腰,「潘子怎麼樣?」
「轉普通病房了,沒大事兒。」
「那就好。虎子也好得差不多,都趕著回家去照顧老太太去了;現在就盼著我們當家的能趕緊痊癒。」
「是啊。」
「哦對了,」豆子回憶道,「當家的說有件事情他忘記問你們了,當時你們……扒開那洞口進去,碰到那個『周穆王』了麼?」
「嗯。」悶油瓶言簡意賅。
「但是!」吳邪補充,「那玩意兒當時離死不遠了。」
「那……然後?」
「然後小哥就把它幹掉了,雖然過程有點小曲折,但結果還是好的。」
悶油瓶看著豆子,很慢地眨了眨眼睛,道:「你想問,如果它沒死,那麼應該是殺了黑瞎子的,但是為什麼黑瞎子消失得那麼徹底。」
「……對。」
悶油瓶難得地皺起眉:「我不知道。」
吳邪悄悄推開門,把腦袋塞進去看了看。
解語花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脖子上還有淡淡的瘀傷和疤痕。但是他的神色非常安寧,彷彿陷在了一個很美麗的夢裡,什麼需要承擔的責任、窮凶極惡的人臉、撲朔迷離的解家諸事,都被這個夢境統統拒絕在外頭;然後只剩下想要看見的那個人,和想要給那個人的笑容。
——你夢見了誰,解語花?
——那麼你去了哪裡呢,黑瞎子?
【四】
「還沒有找到黑瞎子麼?」
同樣問出這句話的,共有三個人。
一是傅六。他背著手站在窗前,良久沒有說話;久到那打探消息的夥計快要以為對方把自己當透明了的時候,他開了口:「不用再派人去找了,就當是死了吧,找不回來了。」
二是豆子。他對著電話幾乎是嘶吼:「我就操得嘞你們能不能靠譜點兒啊!給我繼續找,他媽的找不回來人你就別回來了去死得了!聽見沒有!」
三是錦嬰。他蹙起秀氣眉毛,腳尖踹了下站在眼前的夥計的膝蓋,聲線婉轉卻冷硬非常:「你能確定人死了麼?若能,屍體呢?若不能,就給我找到他,殺了他。我倒要看看,這回那花兒爺身邊,還能不能有個黑瞎子擋著。」
已經開始了的局,將再無法退出。
錦嬰派管家時刻照料著四爺,而後退出他的房間,支開了所有人,回了自己的住所。
他打開櫥櫃,把裡面一色的純白襯衫都拿出來,隨意地扔在了床上;接著又掀下了內壁,露出裡面那個真正的衣櫥。
他一點一點仔細精準地修著頭髮,眼睛裡滿是笑意。
為這一天,他已經蟄伏在黑暗中等待了十多年,不會有一毫米的失誤。
——畢竟沒有人會比他錦嬰更了解那個人,對方的言行舉止輕顰淺笑是怎樣的幅度頻率,聲音的控制眼睛裡的情感是怎樣綻放和收斂的,每一個細節每一點弧度他全部都瞭然於胸。
即使是那個人自己,做夢都不會料到,自己會成為別人生命里的全部意義。
「怎麼辦呢?」錦嬰輕輕笑了,「我竟然那麼期待。」
傅六跪一個緞面蒲團上,望著解家先祖的牌位。
「派兩個人,盯著那個錦嬰,老四必定交代了他什麼,務必盯緊了。」他道,「還有,找個合適的時候,透露給雨臣,黑瞎子已經死了的消息。」
一個面生的夥計跪在他身後,道:「明白。但是難保花兒爺不會自己去查。」
「哦,然後難道你就不知道怎麼做了麼?」傅六一哂,「你不是最擅長截斷和再造消息麼?只管去做就是了,結果,結果是我希望的那當然最好。」
「知道了。您的意思是做不做是我的事情,信不信是花兒爺的事情。」
「去吧。」
那夥計來去神不知鬼不覺,這點是讓傅六最滿意的。
他仍然跪在蒲團上,最終看到解連環的牌位,倏忽不知道自己的內心是怎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