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君臣有別
小說: 重生之翰林風月 作者:扶风浪笑 字數:2399 更新時間:2019-09-22 02:10:15
原來是小皇子摔了一覺磕破了膝蓋,官家卻狠狠地罰了帶著他玩耍的宮女——而那小宮女,是華慈宮中的,也就是說,官家打的不是宮女本身,而是皇後的臉面——雖說這皇帝吧,總是陰陽怪氣的模樣,也不至於在這些場面去嗆皇後娘娘,難道真是寵愛小皇子至極?
還是他想要動杜氏一脈了?
皇後的威儀可不能跌啊,否則東宮豈不是越發岌岌可危……
午膳之後,宋晏白匆匆跑去政事堂,扯住杭知秋便問道:「官家近日是怎麼了,陰晴不定的?」
杭知秋也是愁眉鎖眼,道:「你家兄長未與你提及?……哦,是了,這一月你還尚未回過府呢,瞧我真是亂昏了頭。」
宋晏白內心頓時湧上一陣惶急:「莫不是——」
「原是好好的,可誰知前日里京郊永寧縣湧來一小股暴民。好似是因為田地的事兒,詳盡的我也並不大清楚,前日我沒跟著去。子車大人也是昨日起便告了假,我還沒找著機會尋他去呢。」杭知秋道。
「世叔不會是因為此事急病了吧?」
「可不心焦麼,聽說這事一出,立刻就有文書呈上,兜都兜不住。」
「這我倒是略有耳聞,說扈家三公子被彈劾了。」
「他那是活該,平日里魚肉百姓的行徑可是少做了不成。」
「但扈家與杜家還有魯國公家交情甚篤,恐怕這次『暴民動亂』牽扯頗深。」
杭知秋立刻想起來了,道:「下朝以後官家把伯明兄留下了。」
宋晏白,惱怒地:「你怎麼不早說!」
「我以為你消息靈,早知曉了。」杭知秋十分無辜,「可方才聽你言語間好似什麼都不知情,這才好心提醒你嘛,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哎呀,我這不是著急嘛。」
杭知秋不解:「回回聽著伯明兄單獨被官家留下,你就著急冒火,以淇奧侯府的地位,哪用得著你如此擔憂?」
「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之就莫名地怕我家兄長要在官家那兒受侮。」
兄長到底有沒有受委屈宋晏白不得而知,反正現在皇帝與淇奧侯兩人之間的氣氛怪尷尬的。
趙衎面色已是十分不悅:「照你這麼說,我還處置不了個扈三了?」
佔山為王,古來有之,打著國之積弱、官//逼//民//反的旗號,說是劫富濟貧,瞧著好似全是義正言辭的逼上樑山那一路子,其實這些賊寇幹的什麼勾當,誰又說得清呢。
然而現如今是太平盛世,縱有流匪不軌,也不該糾集成一股作亂。
這次為什麼會扯上扈氏,還得從變法說起。
慶平十三年頒布了新的製法,為了便於農田的管理,司農寺舊職悉歸戶部右曹,轉而授予其監督各路的提舉常平司的權力,並掌管常平倉、常平錢、免役錢、坊場錢,也包括園苑種植、水磑磨麥,造麯儲薪、教授種植法等工作;此外除了原有的一名司農卿、兩名少卿,再多設一名少卿專管田地買賣租賃和徭役狀況。
扈家三郎之所以能擔任這名增設的司農少卿,一是因為他原本就在戶部司供職,對於戶口、土地、賦役的職務已然諳熟於心;二則是因為這廝當初是杜紓華親自舉薦的,國丈大人信誓旦旦,最重要的是監察御史考察其人品性情處事方論均合格,趙衎也就沒什麼反駁的理由了。
哪知這個扈三陽奉陰違,背地裡偷梁換柱,將乙等耕地混入甲等耕地進行買賣,更過分的是朝廷最初就貼了榜,免除全國上下三年徭役,從慶平十六年起徵稅:為了安慰平緩那些相當數量的難民的心,也為了讓普通百姓更好地適應新的賦役法規。
扈三倒好,今年年初就有私下變相收稅的舉動,老百姓們訴求無門,如此也是別無他法。
「正所謂以儆效尤,扈三自然是要處置的,」宋晏清道,「臣私下訪查之時見一女子,啼啼哭哭,在街上過,原來永寧縣人丁最興旺的村落便是汶元鄉,鄉長家中兩個女兒都過了及笄之年,扈三欲佔為己有,遭到鄉民群攻,因此懷恨在心,這才特別針對整個汶遠鄉。此事永寧縣縣丞宣稱不知情,道是無人上訴,然則臣派遣長隨喬裝前去打聽,不單單是汶遠鄉,就連間壁的丘曹村都說縣丞與扈家一丘之貉雲雲。」
言下之意,處罰扈三一人簡單,扈三背後的各方勢力要一併揪出來,就沒那麼簡單了。
「得拿出證據來才行,我不信只一個永寧縣縣丞——扈家在京中擔要職的人沒幾個,大多分散在外,若非背靠大樹,他焉能如此明目張膽——現下我獨獨擔憂杜家。」趙衎支著額頭,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掂著杜紓華昨兒一大早遞上來的「罪己書」,只覺得頭疼萬分。
宋晏清道:「臣以為扈家雖與杜家有所往來,卻並不如外人所看到的那樣密切;況且,以曹長大人的性子,不會做這種輕易便惹火上身的事情。」
「這我倒是信,便是他老糊塗了,皇後也不會眼瞧他邁入泥淖。蕭府之變以後,這些人都束縛了手腳,現如今又蠢蠢欲動了。
「罷了,戶部已去安撫百姓了,之後交由察院便是。」
趙衎說著又高興起來了,起身走到窗邊,道:「阿清,來,從此處恰好能見廊下陵苕盛開,此花多生山間,瓏月特意令人移栽宮內,倒也鮮亮。」
瓏月是卞修儀的閨名。
宋晏清往那兒挪動幾步,站定了,也不說話。
其實方才他隨著段公公過來的路上就已經看到這些花兒了,段公公還說這是卞修儀親手栽種的,還崴了下腳,惹得官家一陣心疼。
「嗯?阿清變成木頭樁子了?」趙衎開了個索然無趣的玩笑,道,「我知曉了,你這是在對我發怒,怪我不務正業,惱我專寵修儀。」
宋晏清眼睫微微一顫,道:「臣不敢。」
趙衎覷著雙目睨了臉色微白的淇奧侯好一會兒,倏忽肩一松,整個人便鬆鬆垮垮地倚靠在窗欞上。
「阿清,我頭疼。」他道。
他已經是皇帝,此刻卻像從前念書的時候那樣,用半是抱怨半是命令的口吻撒起了嬌,就彷彿他早已摸清了宋晏清的軟肋,輕而易舉就可以將其桎梏住,從此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宋晏清心底一嘆,走到官家跟前,欲替他揉按太陽穴——他的手甫一舉起,就被趙衎穩穩捉住緊緊攥著,對方悶聲一笑,將他往自己這邊一帶,他腳底便是一趔趄——撞進了這個年輕的皇帝的懷裡。
趙衎下巴搭在宋晏清的肩上,又摟住他的腰,舒舒服服地長嘆一聲,道:「阿清,我從前的太子之位已是名不正言不順,而今這皇位坐得,也果真是累得很啊。不過從前我卻想不到,原來就連你,有朝一日也會變得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君臣有別。」
宋晏清嘴唇一動,想要解釋,卻最終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趙衎又說:「我收到一封密函,要你去辦。」
宋晏清無端地覺得心中一空,悶悶地應了一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