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夕這話一出口，兩個男人的表情同時發生了變化。黎沐陽雙眼閃動著驚訝，在看向蘇喻時，嘴角更是盈滿了勝利的笑意。而蘇喻的表情恰恰和黎沐陽相反，他緊抿著嘴唇，目光裡帶著深意，緊盯著面帶笑容的顏夕。

「顏夕！」

顏夕拿著銀色的鋼筆，手指輕動，鋼筆便在指間快速旋轉起來。看顏夕這副蠢蠢欲動的架勢，蘇喻的心一沉，他急切地叫著她的名字，而他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出口，顏夕就在乙方簽字後的空白處瀟灑地簽下了她的中英文姓名。

「你真的打算接受這樣的合同嗎？這明明……」

蘇喻的話還沒說完，顏夕將手指放到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和她共事這幾年，蘇喻相信顏夕的每一次決定都有她的考慮，而且事實證明，顏夕的判斷從來沒有失誤過。蘇喻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站在一旁，焦慮地等著顏夕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

「黎沐陽，合同我是簽了，但有句話我必須要告訴你。」

黎沐陽似乎猜到了顏夕想說什麼，他將合同拿在手裡，裝模作樣地翻了兩下，又丟在桌子上，然後他雙手撐著桌子，向前探身並對著她微微一笑，「如果顏總監是對合約內容有異議，抱歉，異議無效。」

「是嘛，那這樣呢？」

顏夕與黎沐陽四目相對，手卻伸向了桌子上的合同，沒等黎沐陽反應過來，合同就已經在顏夕的手裡變成了一堆廢紙。

看到顏夕撕毀了合同，黎沐陽的目光立刻變得像頭暴怒的獅子一般狠厲，他一把拉住顏夕的手臂，扯過她的身子和他貼近，一旁的蘇喻也立刻站到顏夕身旁，辦公室里的氣氛立刻劍拔弩張。

黎沐陽沒想到顏夕為了和他對抗，居然會把事情做得這麼絕，一點退路都不給自己留。自創立公司以來他從沒有因為任何人的存在而感到挫敗，但如今在蘇喻這個男人身上，黎沐陽一次又一次失去了顏夕的注目。他死死地攥著顏夕的手臂，醞釀許久才說出這一句。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而顏夕對黎沐陽所說的不以為然，她用力扭動手臂，掙脫了黎沐陽的束縛，「按照合約內容，無論哪一方單方面撕毀合約，都會按照違約處理。我看過了，違約金是簽約金額的四倍，也就是四千萬。」

顏夕坦然地向蘇喻伸出手，蘇喻會意，立刻從西裝內的口袋裡拿出一張空白支票。顏夕在黎沐陽震驚的表情下，毫不猶豫地在支票上寫下了數字和名字，而後將這張支票擺在黎沐陽面前轉身離去。

「顏夕，我勸你立刻把這張支票收回去，在我真的生氣之前！」

黎沐陽看著她和蘇喻並排離開的背影，心中的憤怒再也不因顏夕是他心愛的女人而隱藏半分。而顏夕一直壓制的怒火在這一刻也沒有了繼續克制的理由。她猛地轉身看向黎沐陽，眼神里沒有一點溫柔。

「黎沐陽我告訴你，我和你只是合作關係，用不用我是你的事，跟不跟你幹是我的事，我可沒把自己賣給你，你最好識相一點，給我適可而止！」

顏夕將長久以來積攢的憤怒通通發泄出來，黎沐陽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早就令顏夕反感不已，而情緒積累到今天，她也不打算再忍了。

顏夕和黎沐陽針鋒相對，一旁的蘇喻作為局外人，將她有意的宣洩看得一清二楚。雖然蘇喻不知道她和黎沐陽之前達成了什麼協議，但看樣子此時此刻兩個人的協議也算是到頭了。

「顏夕，你出了這個門就別後悔！」

黎沐陽不死心地威脅了一句，他以為顏夕沒有底氣徹底脫離他，可是他忘了事端是他挑起來的，顏夕只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

顏夕聽到黎沐陽的警告，毫不猶豫地帶上墨鏡，挽著蘇喻的手臂離開了黎沐陽的辦公室。黎沐陽眼看著兩人就這麼離開，無處宣洩憤怒的他將桌上的東西狠狠地摔在地上，那張顏夕簽過名的支票也被他撕個粉碎。

兩個人並肩走到大廈外面，顏夕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蘇喻側頭看著她，滿眼都是擔憂。

「顏夕，你真的……」

「上車再說。」

早就猜到蘇喻有話要說，顏夕拍了拍他的肩膀，兩個人一起上了車。車子發動起來，蘇喻看著窗外越來越遠的朗瓏大廈，心裡的不安越來越重。

「還記得當年在加拿大，你跟我提過的那個夢想嗎？」

當年的夢想？

聽顏夕突然提起這件事，蘇喻一下子怔住了。當年他和顏夕在加拿大經歷過一段最艱苦的日子，就是那段饑飽不定的日子裡的某一天，蘇喻啃著像磚頭一樣硬的麵包，眼神堅定地跟顏夕說起未來希望有一個獨立工作室的夢想。

那時候對他們來說，有一份不愁吃喝的工作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這個夢想在當時的條件下簡直就是異想天開，但直到今天顏夕也忘不了蘇喻當時眼睛裡綻放的光芒。

「當時我的理智告訴我，你的這個夢想恐怕這輩子都不可能實現，可是你堅定的眼神又讓我對未來充滿了期待。我們現在之所以能在加拿大甚至整個美洲聲名大噪，都是因為你的不忘初心。」

「所以，你的意思是……」

蘇喻從顏夕的笑容里讀懂了她的意思，眼眸中的擔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夢想照進現實的驚喜和興奮。顏夕微笑著點了點頭，算是回答，隨即用力踩下油門，向廣海市的西北方向開去。

「我們再白手起家一次，你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