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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稀罕 作者:礼睿 字數:3009 更新時間:2019-09-22 02:16:07
外面飛著鵝毛大雪,陽生雪已經上好妝了,外面的客人都快把戲檯子掀了。
陽生雪從會說話時就學戲,十六歲成了九台戲院的台柱,做了三年台柱,外面有一半的客人都是沖著他來的。
終於陽生雪不耐煩的拖著戲服上台。
好戲的人都知道九台戲院的陽生雪,每次一提起他的時候都會豎起大拇指說:陽生雪,那可是九台戲院的名角。
肖覺臨,父親是國民黨某師長,從小被送往英國,後來不顧父母反對逃回囯參加共產黨,再後來被父親抓回家閉門思過。
「少爺可是想聽戲?」身著軍統服的小士兵討好的看著肖覺臨。
肖覺臨被父親關了三個月,好不容易有機會能上街,路過戲院被這海報上奇怪的妝容所吸引,聽見一邊小兵說話,晃過神來,點了點頭「走,進去看看」說完抬腳朝戲院走進去。
從小生活在英國,雖然每幾年就回來一次,但是對中國很多東西都抱著好奇心,對於這種往臉上抹顏料的東西更是好奇。
所有人都認認真真的聽戲,沒人在意有人進來,就算進來的人是軍官。
台上的戲子吚吚啞啞的唱著什麼肖覺臨聽不懂,不過這不小的大堂座無虛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喝著小茶吃著瓜子土豆十分享受的樣子倒是讓肖覺臨覺得好笑。
肖覺臨找了個偏僻的位置,讓小二端了一碟土豆,一壺茶。
一曲過罷,戲子退台,久久不見新的戲子上台,不少客人吵吵鬧鬧,隱隱約約能夠聽見有人喊陽生雪,終於,在戲檯子還沒有被拆之前,戲子登台了。所有客人都重新做在位置上。
戲台上陽生雪一身女戲服,麗娘裝,唱的是牡丹亭,陽生雪長的好,演技好,就像是要把麗娘演活了一樣,一雙杏眼一時把目光落在書生身上,一時落在看戲的客人身上。
當目光落到肖覺臨身上時,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肖覺臨整顆心都跟著陽生雪飛了。
等一曲過了,戲子都下場了,肖覺臨還愣在原地,眼睛都不眨一下。
「少爺,好看不?」一旁的小士兵用胳膊輕輕碰了肖覺臨一下。
「恩,真好」肖覺臨頭也不轉,還回味著剛剛唱戲的戲子。
「少爺還懂戲?」另一個士兵抓了一把土豆塞嘴裡。
「你說剛剛這唱的是啥戲?」肖覺臨隨意的問了句。
塞土豆的士兵連咳了好幾聲,感情這大少爺連戲台上唱的是啥都不知道?士兵隨意的找了個收拾場子的丫鬟問剛剛唱的是啥,才知道唱的是牡丹亭。
肖覺臨也拿了顆土豆捻在手裡,看著手裡的土豆,突然想到什麼,從錢包里拿了些錢給士兵讓他出去買一束花。
士兵收了錢,出了戲院,在戲院旁的花店買了一大束玫瑰。
肖覺臨拿著玫瑰走到後台,好幾個戲子都在卸妝,看見長相帥氣身後還跟著軍人的肖覺臨手握玫瑰,都好生羨慕那個能被送玫瑰的人。
後台不大,肖覺臨把後台尋了個遍卻始終沒有看見想找的人,敲了敲一個正在卸妝的戲子的桌子,戲子激動的抬頭。
「唱牡丹亭的女角是誰?」肖覺臨冷冷的看著戲子。
「您找陽生雪啊?他在自己的化妝間呢。」戲子抬手指了指哪間緊閉房門的房間,見肖覺臨不是找自己,心裡有些不樂意,但是對方身後跟著身穿黃皮的軍官,一看就是惹不起的人。
肖覺臨一聽,知道要找的人在什麼地方,就大步朝房間走去。
「這位公子……」就在肖覺臨的手離門不足一厘米的時候,被人給制止了下來。
「這位公子請見諒,陽生雪有規矩,除了死人的急事是萬萬不能進他的房門的」一大概五六十歲的老人看著肖覺臨說。
「你知道我們公子是誰嗎?你居然攔……」小士兵上前不客氣的朝老人說,卻又被肖覺臨攔下來。
「這戲院開了也有幾十年了,現如今就只能靠裡面這位角吃飯了,就算是得罪了天王老子也不敢得罪他啊」老人一邊說著一邊抹眼淚。
肖覺臨自知就算自己是肖安民的兒子,自己的父親是師長,自己也不能隨隨便便破了人家的規矩,於是就抱著一束玫瑰站在門口,等陽生雪出來。
沒一會兒,老人家又走到肖覺臨面前「這位公子啊,這陽生雪指不定什麼時候出來,你在這兒也影響到我們,不如你把花放這兒,一會兒他出來我給他。」
老人指著門口的角落,角落裡還堆著一堆禮盒,想必都是送給陽生雪的,有可能是今天一天的,也有可能是很久以前的。
肖覺臨看了看手裡的玫瑰,鮮艷妖嬈,如果就這樣放在這兒,說不定等它枯了,陽生雪也不看它一眼。
「少爺,師長規定的時間要到了」小士兵在肖覺臨耳邊悄悄的說到。
肖覺臨抬起手看了一眼手錶,果然差不多到時候了。
肖覺臨把手裡的玫瑰塞到一旁的士兵懷裡「等她出來親手給她,聽見沒有?」
小士兵連忙點頭,連說了幾個聽見了,肖覺臨還是有點不放心,但是時間一點一點的逼近,他現在必須取得老頭子的信任,才能找機會逃出去。
肖覺臨走了,小士兵在門口守著,沒一會兒就不耐煩了,把玫瑰花往禮物堆上一放,就回家睡覺了。
陽生雪身穿一件灰色中山裝,和剛剛戲檯子上的杜麗娘毫無相似之處。
門口大大小小的禮盒陽生雪已經習慣了,在他看來,不過是一些閑來無事的人消遣的方式而已,為他戲的不多,為他人的倒是不少。
以前經常有不少人會堵在門口,陽生雪就把回家的時間一拖再拖,久而久之習慣了晚回家,就算沒事可做,也要在這裡混時間,反正家裡也無人惦記。
陽生雪從禮物中拿起那束玫瑰,只是抽了一支,剩下的都送給了還在後台的戲子們。
陽生雪長得俊俏,戲唱的又好,對人溫柔沒有角的壞脾氣,所以九台里很多女戲子都對他有意思,就算沒意思的,也說不得討厭。
負責拉陽生雪回家的黃包車每天都會守在九台戲院門前,車夫姓包,陽生雪叫他包叔。
大概是唱戲嗓子用的太多了,陽生雪一直以來都不怎麼喜歡說話,路上包叔只是拉了幾句家常就沒再多說什麼了。
車停在陽生雪家門口,陽生雪付了錢下車。
推門卻聞到了一股雞湯的香味,陽生雪愣了兩秒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生雪回來了啊?」在灶台忙碌的女子看見陽生雪回來嘴角也帶著笑意。
「姐怎麼突然回來了?」陽生雪快步走到灶台下幫忙催火,柳佳雲忙著添鹽翻菜。
「組織上的新任務,咳我毛遂自薦,這次回家也是路咳咳」柳佳雲被辣椒嗆到了,連咳了幾聲。
陽生雪哦了一聲。
柳佳雲看到陽生雪手裡的玫瑰笑著拿他開玩笑「送那家女孩子的?被拒絕了?姐跟你說,送女孩子玫瑰要送一大束才美……」
陽生雪笑了笑不說話,送女孩子玫瑰要送一大束?那送自己那一大束玫瑰的人可是把自己當女孩子了吧。
飯桌上的菜都是陽生雪喜歡的,柳生雲邊吃邊給陽生雪說了些自己兒子的一些事,還有執行任務的一些小故事,逗得陽生雪笑得肚子疼。
柳佳雲是陽生雪的嫂子,陽生雪的哥是被日本人抓了,用酷刑給逼死的,最後連屍體都沒有拿回來,柳佳雲那時候身懷六甲,一心急孩子早產,她做了共產黨,現如今日本人沒了,又和國民黨打起來了。
柳佳雲匆匆吃過飯又出了門,陽生雪也不問都知道肯定是她所謂的組織又有什麼急事了。
肖覺臨能夠準時回家,這讓肖父很是高興,非要抓著肖覺臨一起吃晚飯,而肖覺臨的心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好不容易吃完飯肖覺臨終於能夠掏出肖安民的魔爪,飛快的跑到士兵練習場,卻沒找到那個送花的小士兵,又急又火的問了士兵的班代,才知道士兵老早就回來了,說肖覺臨讓他回宿舍睡覺的。
肖覺臨早就一肚子火了,士兵回來居然不跟自己報告,肖覺臨又飛快的跑到宿舍找到窩成一團的士兵,把他的被子一扯,扔到地上。
士兵只是動了動根本沒醒,肖覺臨踹了士兵屁股一腳,士兵嗷的一聲從床上爬起來。
「陽生雪長得怎麼樣?」肖覺臨蹲在床上問小士兵。
小士兵會兒屁股再疼也不揉了,心想自己又沒見到,怎麼知道陽生雪什麼樣子啊!
「呃……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小士兵盡畢生所學冒出這麼看個詞,看了一眼肖覺臨,肖覺臨的笑容只能用猥瑣二字來形容了,雖然小士兵連猥瑣怎麼寫都不知道。
「哈和我想的差不多」肖覺臨笑得就只差嘴角流著兩條哈喇子了。
肖覺臨出了宿舍,小士兵才從地上撿起被子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