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林復一幹活之前，帶著夏書去了他現在的住所。就在倉庫附近，說是房子不如說是個窩棚。林復一自己也覺得寒酸，有些尷尬地摸著後腦勺沒敢去看夏書的表情。

夏書的表情的確不怎麼好，他不顧林復一的阻攔掀開厚厚的簾子，剛走進去就踢到了啤酒瓶，還不是一個，叮叮噹噹響了一片撞擊聲。夏書扭頭看向林復一，後者立馬解釋：「不是我喝的。」

「你跟別人一起住？」

「啊，一個快四十的大叔，平時幹完活喜歡喝個小酒啥的。」林復一抬腳把攔路的啤酒瓶掃到一邊，指了裡面一個床鋪，「那是我的床。」

床也就是一窄窄的木板床，上面鋪了個涼席，撐著蚊帳的四個支架折了一個，蚊帳塌了一角。

夏書看的眼睛直泛潮，他錘了下林復一的肩膀，說：「你幹什麼啊這是……」

林復一一臉迷茫，「怎麼了？」

「家裡沒給生活費嗎？就住在這裡，一點都不安全。」

「我這不尋思省錢嗎？」

夏書眼睛都紅了，「省錢幹嘛？！」

林復一笑道：「我不說了要養你嗎？」

夏書眼睛更紅了，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末了對著林復一的胸口又是一拳頭。

「搬出去。」

林復一有點為難，「能等拿到這個月的工資嗎？」

「不行，現在。」夏書說著，已經要過去卷林復一的席子了。林復一慌忙拉了他一把，「現在搬走我住哪去啊？」

夏書一把掙開，頭都沒回，「住我寢室，宿管不查。」說著已經掀開了蚊帳利落地把席子蚊帳一併卷了抱在懷裡，「東西我先幫你拿走，晚上收工給我打電話。」

「不是……」林復一還想再說點什麼就被夏書甩了一個眼刀，頓時什麼話都沒了。

夏書又問：「我手機號記著呢？」

林復一點了點頭。

「給我打電話。」

林復一又乖乖點了點頭。

夏書再一次徹底沒了脾氣，他一手抱牢席子枕頭，一手伸去勾過林復一的脖子，強摁著跟林復一對上了額頭，「別生氣。」

林復一搖了搖頭，額頭蹭得夏書直癢癢。

夏書勾了唇角，微踮了腳尖親了下林復一的眉心。林復一一把摟住夏書，開口時聲音變了腔，似乎要哭出來了。

「對不起……」

「白痴，道什麼歉呢。」

「我會努力賺錢的。」

夏書拍拍林復一的後背，笑道：「好。」

「你好好上學。」

「知道啦……怎麼你跟我家長似的，我媽都沒你這麼啰嗦。」

「你媽送你走的那天哭了。」林復一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夏書一愣，隨即軟了眉眼，「是嗎……」

「她很愛你。」林復一鬆開夏書，看向他的眼睛，又補了一句，「我也很愛你。」

「得了，肉麻死了。」夏書裝模作樣地抖了抖，「我下午還有課，先走了。」

「嗯。」

當晚過了十點，夏書才接到林復一的電話。著急忙慌從宿舍一路跑到大門口，借著路燈看到了靠在大門口鄰旁圓柱上的林復一。

林復一似乎是累極了，正閉著眼睛養神，但還是極為靈敏地捕捉到了夏書刻意放輕的腳步聲，睜開眼的剎那笑容也回到了臉上，頗為得意地抬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給你帶了好吃的。」

夏書也笑，沒去看袋子里的東西，而是先拎起林復一身邊的行李箱掂了掂，「就這麼點東西？」

「嗯，來的時候就帶了點夏天的衣服。哎……你怎麼不好奇我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啊？」

「聞都聞出來了，烤串是吧？好大一股孜然味。」夏書拉開行李桿，拖著先邁步走了。林復一跟上去，從袋子里拿出一串烤香菇，看附近也沒什麼人，便直接湊到了夏書嘴邊。夏書也不客氣，張嘴就吃。

香菇吃完，林復一又拿出一串五花肉，繼續湊到夏書嘴邊喂他。就這樣一串接著一串，跟變戲法似的，林復一喂著夏書吃了一路，只吃的夏書滿嘴圈油汪汪的。

「有紙沒？」

林復一幹笑兩聲，道了句「沒有」便伸手在夏書嘴邊亂抹一通，動作之快，讓夏書躲都躲不及，只能由著那隻作惡的爪子把油給抹了滿臉。

林復一自己蹭了一手油後才掏出餐巾紙給擦了，但沒管夏書那一臉油。

夏書氣得牙癢癢，沖著林復一剛吼了一聲「喂」嘴裡就被塞了顆東西。

牛奶糖。

林復一傻乎乎笑著，手裡還拿著牛奶糖的包裝紙。光線太差夏書看不清到底是大白兔還是太白兔，但這奶糖的確很甜，都甜到心尖尖上了。

夏書又一次毫無理由地消了氣。

又或者說，他從來沒有動真格的對林復一生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