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復一的開學時間要比夏書晚上一個星期，夏書走的那天，他拎著大包小包跟在夏書的身後，將他送上了大巴車。

「開學了就快點來見我。」夏書在車開動的前一秒對林復一說。

林復一點頭應了，揚著手目送大巴車遠去，然後轉過身和夏書的媽媽一起離開了汽車站。

然而到了林復一開學的時間，夏書站在他學校的校門口，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來，嚐試著打了電話也沒人接。夏書想可能是無意中錯過去了，林復一開學要忙的事情也很多，便暫時放了半拉心回了學校，等過一段時間再來找林復一。

但林復一一直沒有聯繫夏書說要找他。

夏書有點急了。

晚他兩天到校的陸勤正好就住在隔壁，夏書便不打招呼殺去了他的寢室，逮著人就往外拖，嚇得同寢的人以為他們要打架，在旁邊那一通拉，場面一片混亂。

夏書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揪著陸勤的衣領子把他撂倒在地，冷著一張臉問道：「林復一呢？」聲音平靜得可怕。

陸勤倒寧願夏書現在拽著他撒潑打滾，那也比此刻這種狀況強。

現在夏書整個人冷到像是劊子手手中拿著的那把利刀，處處閃著寒光，似乎下一秒就能讓他掉了腦袋。

陸勤拍拍夏書的手，道：「我怎麼知道他在哪……有事咱出去說，別在這丟了兄弟的面成不？」

夏書輕皺了眉頭，一甩陸勤衣領，起身抬腳就走了出去。

陸勤略顯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在身旁一眾關愛的目光下擺了擺手，整著領子跟著走了出去。

這個時間段，就近的也就公用洗衣房沒有什麼人，夏書便帶著陸勤走到了那裡。剛一站定，夏書便轉了身體沖陸勤伸出手，面上還頂著一張冷麵撲克臉。

夏書：「手機。」

陸勤：「你幹嘛？」

夏書：「給林復一打電話。」

陸勤：「你這不是說笑呢嗎？你給他打電話他不接，我打就能接了？」

但夏書完全聽不進去陸勤所說的話，依舊伸著手。

陸勤沒辦法，只好拿出手機，當著夏書的面撥通了林復一的號。

待接音響了二十多秒，就在陸勤覺得事情穩了的時候，手機突然一震。

林復一接了。

夏書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他伸出手去按下了免提，然後就瞪著陸勤看。

陸勤只好硬著頭皮回了那頭不斷的「喂喂喂」的詢問。

「林哥，在哪呢？」

「嘿，還能在哪，剛接了個活跑完，現在休息了。」

陸勤瞥了眼夏書，見他臉色黑得都接近鍋底了，頓時身上直冒冷汗，只能明知故問，希望林復一能聰明一些，「接什麼活啊？你不該上課呢嗎？」

事實證明，林復一從不會讓陸勤失望。

「哈哈哈哈……你小子失憶了吧？我不跟你說了我檔案丟了嗎？送貨這活還是你幫我介紹的，你他媽都忘了？」

陸勤手一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再不敢去看夏書。

夏書早已氣得渾身發抖，不止是生氣，還有些心寒和悲哀。他拿過手機，閉眼緩了好半天情緒，在林復一一遍遍詢問陸勤是否還在的時候輕聲開口，道了聲「林復一」。

對面瞬間安靜了。

又過了幾秒，通話斷了。

夏書盯著已經暗下去的手機熒幕，臉色煞白。陸勤有些擔心地伸手去扶了一把，意料之內被一巴掌打開了手。

夏書把手機放到了洗衣台上，自己雙手撐著檯子，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詢問：「林復一在哪送貨呢？」

陸勤看瞞不過去了，便如實招了。

夏書氣懵了腦袋，陸勤說了一遍他竟然一個字都沒有記住，只能拿了自己手機讓陸勤把地址給打在了備忘錄里。

「你現在去找他嗎？哎……夏書！下午還有課呢！」陸勤剛把手機還回去夏書就跑出了洗衣房，完全不理陸勤再說什麼。

送貨的廠子離學校也不是很遠，夏書打了個車沒五分鐘就到了。到的時候正趕上集體休息，所有的送貨司機一人捧一便當就地而坐，圍成一圈在聊著什麼。夏書看著那些司機，發現基本都是三四十歲的模樣，根本沒林復一這個年紀的人，頓時又是一股氣直衝腦門。

夏書沒向那些司機打聽，而是自己繞著倉庫走了一圈，在北門找見了靠在貨車輪胎邊吃便當的林復一。林復一佝僂著背，捧著便當吃得像個躲人的倉鼠，身上寬大的白背心上抹得髒兮兮的，從夏書的角度看去，正見著林復一的左臂上一大塊泛了紫的淤青，沒經過任何處理，就那麼暴露在光天白日之下。

夏書突然就沒了脾氣。他看林復一身旁沒有水，便跑去買了瓶礦泉水，回來的時候林復一正好吃完便當起身，兩人就這麼毫無徵兆地對上了眼睛。

林復一當即愣在了原地，眼睜睜看著夏書一步步靠近，只覺一陣口幹舌燥，心頭猶如打鼓一般。

夏書擰開水遞了過去，林復一還傻著，半天沒接。夏書便笑了，一半氣一半心疼。

「傻了吧唧的，還等著我喂你？」

「啊……沒有沒有。」林復一慌忙接過水，匆匆喝了一口，沒有意外被嗆著了。

夏書只能無奈地過去拍著他的背，另一手似是不經意地蹭過了他手臂上的淤青。

「怎麼弄的？」

「沒事，就之前搬貨的時候砸了一下。」林復一收了受傷的那條胳膊，「我先去把垃圾扔了，你在這等我一會兒。」

「我跟你一起。」

林復一看了夏書一眼，默許了。

回來後兩人坐在倉庫門口，挨得不近，中間隔了一瓶水。

夏書抬頭看著灰濛蒙的天，率先開了口：「我其實……挺難過的。」

林復一低了頭，沒接話。

「之前你也是這樣，什麼事都讓陸勤比我先知道，包括你喜歡我這事兒……我一直都挺生氣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

夏書扭頭看向林復一，「檔案丟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林復一搓著手指，「我不知道怎麼對你開口。」

「所以你就又越過了我先告訴了陸勤。」

林復一輕輕點了點頭。

夏書嘆了口氣，「林復一，我們做過了不是嗎？」

林復一一愣，不明白夏書為什麼突然提了這件事。

「你說，我們的身體都坦誠相見了，為什麼心不能坦誠相見呢？」

林復一聽了這話直搖頭，「不，不是……我只是怕這件事告訴了你之後你會難過。」

「難道我現在知道了就不會難過了嗎？」夏書歪了頭，對著林復一笑。

林復一心裡一酸，「對不起……」

「你有事情第一時間找的人是我的話，我會很開心。畢竟，分擔另一半的苦惱這事，就是戀人應該要做的。」

林復一捕捉到了一個敏感的詞語，興奮到一把抓住了夏書的手，「是戀人嗎？我們？」

夏書白了他一眼，「你以為呢？怎麼總傻不拉幾的，還慫到不行，剛剛是不是撂我電話來著？」

林復一被堵得無話可說，只好一把把人給拉進了懷裡，抱得緊緊的。

「哈哈哈……我們是戀人，是戀人！」

夏書簡直要被他給蠢哭了，但還是毫不嫌棄地回抱住了這個傻寶寶。

自己拱出來的白菜，哭著也要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