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拆除炸彈

複雜的線路已經被海勒理清了，現在面前的這枚炸彈和這個炸彈狂人以往安裝的所有炸彈沒有任何區別，繁複的線路設計都是掩護，最後剩下的也只有一紅一藍兩條線，生與死也就一線之隔。想到之前幾個機器人專家拆彈失敗的經歷，海勒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海勒將炸彈的照片傳到了凱拉帝的手中，他不敢擅自做出決定，而想要更加詳細的研究炸彈的結構，顯然時間來不及了。

「嘿！」完成了保護任務的葛蘭也趕了過來。

「怎麼還沒走？」看到自己的搭檔在生死關鍵時刻還留在這裡，海勒感到一絲溫暖之情，雖然平時兩個人都冷眼相對，正經的交談都不曾有過。

「不是搭檔嗎？」葛蘭微笑道。

「你不會看上我了吧，想和我做一對同命鴛鴦。」海勒繼續開著自以為是的玩笑。

「那真是抱歉，我還沒有那樣的打算。」葛蘭脫掉了很不方便的防護服，通訊器的熒幕上滾動著炸彈狂魔的資料，這二十多分鐘里，他一直都在研究這些資料。這本是個普通的電腦工作人員，但是因為人工智慧的普及，很多由人類完成的工作，現在都交給了機器人，此人也因此失業。之後他在公共場所投放了炸彈，之後報警，據葛蘭分析，他的目標卻不是人類，而是機器人拆彈專家。他挑釁的也不是政府，而是人工智慧。由於每次留給機器人拆彈專家的時間不多，最終機器人智能從紅線和藍線中選擇一條，然而這種有著50%的成功機會的選擇卻全部導致了失敗。那麼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兩根線，無論哪一根剪斷都會引發爆炸。這是一個心理騙局。而心理的複雜程度正是人類和機器人之間的區別。人類也許不夠完美，也許不夠果決，但是這也正是人類的魅力所在。

「不要剪斷任何一根線。」葛蘭說，「計時器只是一個騙局。」

「你在開玩笑。」海勒條件反應似的應道，緊張到極點的大腦早已經無法思考，但是經過葛蘭這樣一提醒，眼前的一片黑暗中忽然迸發出了一絲光亮。雖然他沒有葛蘭分析得如此清晰，但他模模糊糊意識到，選擇哪一個線這個思路就是一個誤區，既然剪每一根都會爆炸，那麼不剪反而是最合理的選擇。海勒立刻將這樣的思路傳到了凱拉帝那裡，這一次很快得到了回覆，「很好，就照著普通的炸彈拆除。」

「是不是反應太冷淡了。」海勒捂住通訊器對葛蘭說，想像中凱拉帝至少應該思索幾分鐘，然後給出更加有建設性的分析才對，現在的感覺對方似乎根本不怎麼關心的樣子。

葛蘭笑而不語。

「放心吧，我還一直呆在這裡，會陪你們到最後一刻的。」通訊器中的凱拉帝已經聽到抱怨聲。

「是長官！」這一次海勒總算有了幹勁。

幾十分鐘之後，海勒成功的拆除了炸彈，在計時器停止的那一秒鐘，他覺得心跳也停滯了一下，不過幸好很快就恢復了。他和葛蘭並肩走出了研究中心，而凱拉帝是最後一個離開這片戰場的。剩下的就交給更加專業的生化特種兵，那也是克隆人組成的部隊。

凱拉帝作為一個戰士的任務剛剛結束，而他作為一個醫生的職責才剛剛開始。

冷和菲爾蘭迪靜靜的躺在透明的隔離室里，四目相望卻誰也沒有說話。冷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向上天祈禱著，菲爾蘭迪只是受了傷而已。

匆匆趕回的凱拉帝第一時間來到了暴力天堂的病房裡。羅伊已經事先為菲爾蘭迪清洗包紮了腿上的傷口，炸彈的衝擊讓他的左小腿骨折了。並為他做了全面的檢查，為兩人注射了免疫藥品。雖然對star來說，現在還沒有任何藥物能剋制它。

和凱拉帝的風格不同，羅伊一邊治療一邊談笑風生，說些有趣的事情，讓菲爾的緊張的情緒完全輕鬆下來。

「好好睡一覺。」羅伊最後說。

Star的侵略性非常高，在人體內繁殖能力快，只要一夜時間便會透過血液感染全身。幾個小時之後，如果感染的話就會出現癥狀。

凱拉帝正要進入病房，卻被羅伊一把抓住拉了回來。羅伊表情非常嚴肅的望著他，「聽這兩個孩子說，研究所里在進行star作為生化武器的研究，是不是真的？」羅伊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研究項目，尚未找到治療藥物就開始進行武器研究，這太沒有人道了。而如果這是一項國家機密的話，那麼他們幾個人恐怕就面臨著泄密的危險。

「羅伊，這件事除了麥倫，不要對第三個人提起，我們就當做什麼也不知道，我會叮囑他們，就當作他們根本沒有注意死囚炸掉的是做什麼研究的實驗者。」凱拉帝在回來的路上就一直思前想後，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善後方法。幸好這次索爾曼早早的離開了，隔離區的爆炸事件的細節還沒有報告給他。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糊弄過去嗎？」羅伊有些焦急，從口袋了拿出煙盒，點上了一隻香煙，剛想要抽，已經被凱拉帝搶先一步，奪過來扔到了地上。

「我們還有希望不是嗎？如果那兩個孩子並沒有感染的話，我們就一口咬定不知道好了，反正既然是機密，上頭肯定也不希望我們知道，這樣正好順水推舟，他們也就不好再追查下去。」

「但是……」羅伊還有後顧之憂。

「羅伊，我們先發制人。你立刻打報告給上面，要求他們核查爆炸區域的感染源，因為我們有兩個士兵有可能發生了感染。上面一定不會給出像樣的答覆的。我們也繼續裝糊塗好了。」凱拉帝道。「你也不希望以後被審查，被監控吧。」

羅伊無奈的笑了，在凱拉帝肩膀上打了一拳道，「你可不要用這種方法糊弄麥倫啊！」

「有也不會告訴你！」

羅伊向凱拉帝交代了一下兩個人的病情，冷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他感染的可能性不大，只是以防萬一需要觀察一晚。他擔憂的是菲爾，當年star盛行之時，他帶著凱拉帝工作在第一線上，他們看到了無數人的死亡，作為醫生卻束手無策，那種感覺比看到戰場上遍地屍體還難受。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染上了煙癮，至今也沒能戒掉，心煩的時候總是一支一支的抽到頭痛得受不了為止。

「別當醫生了。」他當時對凱拉帝說，「這比殺人還痛苦。」

「我還沒有你這麼脆弱！」凱拉帝答覆他。他覺得凱拉帝只是一名戰士，他缺少那顆火熱的醫者之心，所以才能冷淡的面對生死。但是這一次是考驗他的時候到了。

「凱爾，我剛剛接到索爾曼的命令，他今天就要帶著艾沙回首都，讓我也跟著他一起去，作為進入研究中心的指揮著，向國會提交一份詳細報告，我會像你剛才提議的那樣向他們提出要求的。這裡就交給你了。」羅伊說。

凱拉帝點了點頭，讓他放心，並且親自送他上了飛行器。最後他隔著窗口對羅伊道，「回到首都，代我向麥倫問候。」

羅伊盯著他看了幾秒鐘，忽然大罵道，「你自己打個電話問候他一聲會死啊！」飛行器捲起一陣憤怒的風淹沒了凱拉帝，等他從塵埃中睜開眼睛，羅伊已經消失在空中。

送走羅伊，凱拉帝將從研究中心偷偷拷貝出來的資料插入了電腦。他將臉埋在了雙手中。好累，太累了，經歷一次次生死，沾滿鮮血的雙手，拿起手術刀，卻又一次次的面對無能為力的局面，在戰場上無助的看著戰友死去，在醫院裡，卻要再次面對失去手下的命運。

作為一個醫生，也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通訊器的響聲將凱拉帝驚醒了。卡蘭特的電話。那個男人似乎總能抓住自己最脆弱的時候，但是自己卻並不想讓他看到脆弱的一面。

「聽羅伊說，行動的時候出了點事故。」卡蘭特少將的聲音異常溫柔，「那不是你的錯，本來派這樣一群新兵上場失誤難免。但是他們又必須經歷這樣的磨練才能成長起來。」

「這點心理承受力我還是有的。」凱拉帝淡淡道。以前見過那麼多大風大浪，這點事根本就是小雨一滴，但是菲爾蘭迪和別的人都不一樣，那個鮮活的生命才剛剛開始，難道就此隕滅嗎？

一腔溫柔遭遇漠視，卡蘭特隨即改變了語氣，甜言蜜語完全不符合兩個人的個性，還是唇槍舌戰來得更加痛快。「既然這樣，等查明那兩個人是否感染之後，報告儘快交給我。上面非常重視這件事情。」

「哦，是嗎？」凱拉帝冷聲道，「他們關心的是star的研究成果吧？」

聽出了凱拉帝的諷刺之意，卡蘭特憤憤不平的道，「star作為生化武器開發這是我也不知道的，就算我知道那也是國家機密。」

這麼說star根本沒有透過國會的議案，而是國王密令研究的，凱拉帝瀏覽著電腦熒幕上的一系列數據，心道，這樣的武器投放到戰場上將是毀滅性的打擊。看來帝國在經歷了四年的沉寂之後，又要開始新一輪的擴張了。「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在國會的地位不保了呢？」

「如果你繼續給我添麻煩的話，我想那也是遲早的事。」

「那麼非常抱歉，今天又給你添了麻煩事一件。」麻煩事當然不止這一件，就是他現在在看著的這份資料足以被安上竊取國家機密的罪行了。

「什麼？」

「為了策反巴特，我答應塞姆還他們自由，還讓他們雙宿雙歸。」凱拉帝避重就輕。

「你在開玩笑！」克隆人軍人雖然被設定為同性傾向，但是他們和普通軍人的婚姻還是被法律禁止的。就算卡蘭特能力再大，也不可能讓帝國改寫法律。

「你不是打算過河拆橋吧！」

「混蛋，你的橋本來就是違章建築。」

「有違規才有進步，如果每個人都固步自封，社會怎麼會發展到今天的地步。」

「不要為自己的違法行為美化了。」

「既然不能期待修改憲法，那麼我期待一張特赦令總可以吧？」

「你又想讓我去求人？」

「艾沙剛剛被救回來，不會這麼無情吧？只要您動一動嘴皮子就可以成全別人一生的福祉，何樂而不為呢？況且您殺氣太重，也該為自己的積點德了。」

「凱拉帝，我要是將來進地獄，也是你害的。」

「是，我會陪您一起下地獄的。」

和卡蘭特唇槍舌戰一番之後，凱拉帝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這是他們關懷彼此的特殊方式。他一項覺得男人不需要甜言蜜語，不需要卿卿我我，他要的只是在他軟弱的時候一個可以鞭策他的人，在他疲憊的時候，幾句可以讓他繼續前行的話。他很幸運找到了卡蘭特，不管在何時都會給他力量的男人。

掛掉電話，凱拉帝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電腦熒幕上的資料上，小小的藍色病毒伸展出星狀射線，美麗而夢幻，卻邪惡而致命。這種病毒在四年前伊斯美爾戰爭結束後第一次出現，成千上萬的人感染，至今為止是一種不治之症。而這種病毒出現的原因又是帝國無法公開的機密。因為在伊斯美爾戰爭中投放了大量的生化武器，副作用卻是誰也沒有預料到的一系列生物鏈反應，最終產生了這種致死的病毒，讓帝國自食其果。而如今這個病毒竟然要再次投入戰爭，人類究竟要在自我滅亡的道路上走多久？

這個項目的名字叫「死亡之光」，最開始的構想卻是由艾沙·奧斯提出的。攻讀醫學博士學位的艾沙最初致力於這種病毒的治療研究，然而沒有成功，他卻成功的在體外改良了病毒，合成了star II，star II 和star I相比，侵染性明顯的下降，致死性卻不變。由於該病毒只會對侵染之後的第一代宿主致死，而沒有傳播性，於是成為可控性的病毒武器，可以針對性的用於戰場上殺滅對方的士兵。

這也許是唯一讓人高興的信息了，菲爾蘭迪有可能感染的是Star II而不是Star I。但是Star II從人體試驗結果來看同樣沒有可以治療的藥物，致死率百分之百。實驗者最長的存活記錄是七天。病毒最先引起患者發燒，之後一步步的毀壞人體器官，侵入中樞系統，造成死亡。

兩個小時之後，凱拉帝再次去看冷和菲爾蘭迪，全面的身體檢查顯示冷沒有任何異常，而菲爾蘭迪卻出現了輕微的發燒癥狀。凱拉帝最初渺茫的希望還是破滅了。於此同時，羅伊那邊也發來了消息，軍方讓他們將病人轉到首都的醫院，他們將親自接手。這是在意料之中的結果，不但不會公布實驗的內容，反而要將感染者秘密處理。凱拉帝並不打算按照他們的命令來做。

既然沒有感染性，也沒有必要讓菲爾蘭迪躺在隔離室里。菲爾被轉移到了普通的病房。

知道這一切的冷跪在菲爾的床前一步也不肯離開，沉浸在自責與悔恨的泥潭中無力自拔，淚水也無法洗卻的罪惡感。為什麼要救我？微不足道的自己完全不值得菲爾蘭迪付出美好的生命！一遍一遍的問著自己，卻永遠也無法找到答案。

菲爾伸出手來撫摸著冷的頭髮，滾燙的淚水已經濕透了衣服，溫暖著他的肌膚。「我只是還了你一個人情，上次你不是也冒著生命危險幫我擋子彈了嗎？這樣我們互不相欠了哦！」

這樣的安慰對冷來說完全是無力的。如果可以用生命留住眼前的笑容，他也再所不惜。只是即使科技如此發達的今天，也沒有辦法用一個生命去挽留另一個生命。

「放心吧，冷，我是不會死的。」菲爾努力裝出的燦爛笑容，卻掩飾不住內心的恐慌，「是不是父親大人？」

凱拉帝被那樣的笑容刺痛了，聲音也因為痛苦而帶著不易察覺的嘶啞，「當然，我會再一次將你從死神手中搶回來。因為我才是被稱為死神的人。」

「看，凱爾都這樣說了，冷，你還在擔心什麼？」冰雪聰明的菲爾也許早已經看透了凱拉帝毫無把握的保證，只是為了安慰冷而寧願相信而已。凱拉帝有這樣的感覺。

「冷，你跟我來一下。」凱拉帝強行將冷從菲爾的身邊拉了起來，對菲爾道，「你在這裡好好休息，索爾曼那邊還有些事需要冷去處理。」

淚眼模糊的冷，被凱拉帝強硬的拽著來到外面，然後被塞進了飛行器。「我們呢去哪裡？」冷驚奇的問道。

「想去個地方，請你陪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