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授勛儀式

「特意讓我在百忙之中跑一趟，你最好給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一身白色軍服的卡蘭特少將從飛行器上走下來，和凱拉帝行過軍禮之後，頗有些怨言的抱怨起騎士的邀請來。

距離512事件已經過去了將近四個月的時間。菲爾蘭迪早已經恢復了訓練，只是因為傷病的原因落後太多，雖然兩人之後突飛猛進一路高歌，但是追趕別的士兵還是望塵莫及，到了其他士兵都已經準備畢業的時間，兩個人無奈的掉隊了。

「少將，您真會說笑，您剛剛跟國會的人吵完架，被勒令在家面壁思過，怎麼會忙呢？知道您閑的百無聊賴，所以特意讓您出來散散心。」凱拉帝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少將的謊言，還特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哼！」少將知道不會只是散心這麼簡單，冷哼一聲，等著凱拉帝繼續說下去。

「士兵們已經畢業了，所以請您來頒發畢業勳章。」

「畢業？」這倒是意外之喜，今年的訓練進程比往年幾乎快了接近兩個月，所以卡蘭特少將並沒有預見到。

早已經在沙灘上列隊等候的士兵對兩人的這一番話聽得瞠目結舌，對方可是堂堂的少將，作為騎士的凱拉帝竟然在卡蘭特面前口無遮攔的揭他的短，而卡蘭特也只是皺了皺眉頭，面無表情的臉並沒有生氣的意思。大家互相望了一眼，再次對兩個人的戀人關係進行了確認。

「大家辛苦了！」卡蘭特正面站定，行了個非常標準的軍禮。和之前的印象相比，眼前的少將，更加瘦了，一臉病態的蒼白卻擋不住他對於自己職責的熱忱，他飽滿的精神狀態讓人忽略了他稍顯不足的身體。

「長官辛苦了！為帝國獻身！」士兵們懷著激動的心情回禮。

這位一塵不染的軍官冷峻的目光掃過士兵們的面容，隱蔽在衣領之下的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好啦，放鬆，現在是自由發言時間，如果有對兩位教官不滿意的地方，可以暢所欲言。」

士兵們再次嘩然，這樣的規矩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這是考驗，還是針對兩位教官，一時之間大家誰也摸不著頭腦，於是愣了兩秒鐘之後，齊聲回答，「報告長官，沒有！」

少將清了清嗓子，換了柔和的聲線循循善誘，「不用怕，有什麼儘管說，尤其是凱拉帝長官的種種惡習，我已經見怪不怪。因為你們今後都將在我的直接指揮下，將和他平起平坐，所以完全不用害怕他的報復。」

原來這位少將公報私仇來了，顯然凱拉帝之前的話他並沒有當成耳旁風一笑置之。大家臉上不禁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再次齊聲回答道，「沒有！」

卡蘭特幾次三番循循善誘無果，最終無奈的聳了聳肩，回頭對凱拉帝道，「看來今年的士兵老實得很，往年我可沒少收到投訴。」

「謝謝您的誇獎，我會再接再厲，不讓您失望的！」凱拉帝煞有介事的敬了個禮，結束了這場讓人啼笑皆非的對話。士兵們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跟在卡蘭特身後的羅伊副官露出了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顯然兩位長官不但一樣腹黑而且嘴上功夫都很厲害，唇槍舌戰彼此毫不示弱的事已經是家常便飯。而且除了在上級面前，凱拉帝會表現出騎士的恭謹之外，兩個不分場合的鬥嘴他早已習以為常了。

卡蘭特的目光忽然停在了菲爾蘭迪的身上，菲爾不由得緊張起來，偷眼瞄著冷，只有自己和冷沒有畢業，不知道少將會作何安排。

「菲爾蘭迪聽說你上次又受了傷，你都快成受傷專業戶了，你不是打算一直躺在床上吧？」少將說。

要不是之前的氣氛實在太放鬆，菲爾蘭迪一定會把這句當成是訓斥，但現在這種氛圍下，只能看作是調侃了。「謝謝長官對我奮不顧身的肯定，我一定會再接再厲，不讓您失望！」菲爾蘭迪剛才從凱拉帝那裡學了一招，現學現賣，一本正經的冷笑話讓已經不成形的隊列完全解體，笑點低的人已經忍不住捂住肚子，蹲到了地上。

少將以手作槍，朝著菲爾蘭迪的太陽穴比劃了一下，冷笑道，「凱拉帝調教的不錯嘛，原本的老實孩子都變得伶牙俐齒了！「

這說法怎麼這麼曖昧呢？菲爾蘭迪用目光的抗議著，少將完全忽視。

「解散吧！「少將揮了揮手，歡迎儀式就在這種充滿惡趣味的唇槍舌戰中結束。對於這位今後將要追隨一生的少將的印象卻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有人說他幽默風趣平易近人，有人說他尖酸刻薄毫無大將氣度！而他不足一米八的短小身材，纖細消瘦的體格，還有一絲不苟的白手套也成了大家熱議的話題。

總之這是為非常有個性，一直不缺乏新聞的人。年紀輕輕就被提升為少將，有人說是因為他義父的關係，平步青雲，有人卻說正是因為義父的顯赫地位拖累了他，讓人很難注意到他的才華。他深得士兵的愛戴，卻又被上級認為是飛揚拔扈，不守紀律。他平易近人，卻又被那些位高權重者批評為為人高傲，缺乏教養。同為天使之翼的指揮官的索爾曼相比，他有著截然不同的性格，雖然因為都是頗具爭議的人物而經常被人相提並論。

授勛典禮被安排在了第二天的早晨，在冉冉升起的朝陽中，面朝大海，頭頂藍天，卡蘭特少將為未來的天使之翼成員親手戴上了金色的帽徽。由兩片伸展的翅膀組成的帽徽象徵著他們展翅翱翔的光明願景。而在512事件中表現出色的海勒和葛蘭組合，則被授予了一星，作為獎勵。

最後海勒代表大家向在這段期間對他們悉心指導的凱拉帝表達了感激之情，這位傳說中的英雄如今化身白衣天使，卻是他們人生路上的導師，雖然他幾乎不曾親自指導過他們，但是他的言傳身教卻讓他們學到了很多東西，他雲淡風輕的處世態度，鎮定自若的臨陣指揮，處變不驚的對敵應變，都讓士兵們更加憧憬未來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他給了他們尊敬和愛，讓他們感激到了做人的尊嚴。士兵們向著他整齊的敬了一禮，感謝他的指導，今天他們所學到的一切，將來都有可能救他們一命。

凱拉帝眼中也有了感動之色，他深情的望著大家，用一個軍禮結束了自己的長官職責。

迎接他們的飛機已經停靠在海灘上。由於帝國暫無戰事，他們將在中央待命，卡蘭特之後會分配給他們特殊的任務。大家含著眼淚和菲爾蘭迪和冷相擁告別，這一別有些人這一生也許都無法見面了，所以格外傷感。

送走別人，菲爾和冷開始擔憂起自己的前途來，剛才的授勛儀式，兩個人只看了個熱鬧，因為尚未畢業所以沒有得到，也不可能得到空軍之翼的資格。看兩位長官愈行愈遠，而羅伊已經識相的避了開去，菲爾和冷也不敢湊上去詢問自己前途。

「聽說你這段時間身體不太好，羅伊也抱怨說工作越來越多了。」凱拉帝以少見的關切口吻開場，立刻引起了卡蘭特的警覺。

「哼。你不是想要把那兩個畢不了業的傢伙塞給我吧？」

凱拉帝笑道，「您真是了解我。」

卡蘭特不苟言笑的臉色更加難看，這個男人為了別人的事情總是不遺餘力，甚至不惜放下架子來求他，而關於他自己的事情卻從來都倔強無比，這讓他打內心深處感到難過。「少來這一套，我這裡可不是什麼收容所。」

「這兩個人絕對合你的胃口。菲爾蘭迪口齒伶俐，您寂寞的時候就不怕找不到人吵架了。至於冷，索爾曼已經把他調教的非常體貼，留在身邊……」

「凱拉帝，你可真會做人。我為了他已經和索爾曼鬧得水火不容，他明擺著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您和索爾曼的恩怨可和這一點關係也沒有。」凱拉帝說得一點不錯，卡蘭特和索爾曼的矛盾最主要的在於他的政見不同。這在伊斯美爾戰爭期間尤其明顯，索爾曼是那種為了勝利不惜一切的人，原本克隆人的生命他也不會放在心上，而卡蘭特卻完全站在了士兵的立場上，所以兩個人總是衝突不斷。

「可他是索爾曼的人。」卡蘭特堅持著。

「他是我的人。」

「凱拉帝，你總算說實話了。你說了這麼多隻不過想把自己的人安插在我身邊而已。」卡蘭特道出了凱拉帝的真心。

聽到這句話凱拉帝感到莫名的心涼，他們之間什麼時候隔閡如此深了，彼此不信任到了這樣的程度。「我這是在向您致敬。」他毫不客氣的冷冷回應著。

既然凱拉帝挑明了，卡蘭特索性不再和他打啞謎，攤牌一切，「我派羅伊來是為了協助你。」

「是監視。」凱拉帝糾正道。

「不管是什麼，我那是為了你好，只要你不在我身邊……」

「就像您當年封我做您的騎士把我留在身邊一樣，也是為了我好。」

兩個男人瞪視著對方良久，不約而同的轉開頭去，這樣的對話已經反覆了無數次，每一次似乎都要將對方刺痛才善罷甘休，而每一次過後留下的只有深深的後悔。

「夠了，凱拉帝！」卡蘭特經過了短暫的沉默終於開口了，眼中燃燒著的與其說是憤怒倒不如說是痛苦，「這是我這一輩子作的最錯誤的決定，難道過了十年，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事之後，你還不能原諒我嗎？」

「原諒？這個詞對我來說可太奢侈，作為騎士，我根本沒有資格將這個詞用在自己的主人身上。」

卡蘭特潔白的手套握成了拳頭，瞪視著凱拉帝的雙眼熊熊的燃燒著，卻直到所有的感情燒成灰燼，也沒有再說一個字。他整了整軍帽，消瘦的臉因痛苦而抽搐著，卻轉過身，向自己的飛行器走去。

「麥倫……」凱拉帝在身後輕輕呼出了卡蘭特的名字，連他都不明白呼喚他的用意，既然無法接受那樣的身份，無法接受那份帶著屈辱的愛情，為什麼不就此放手？

卡蘭特站住身體，卻並沒有回頭，夾雜在海風中的聲音顫抖著擊打在凱拉帝的耳鼓上，「凱爾，四年的感情，二十年的等待，也許對你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你還有長長的青春期，但是我已經老了，我等不起第二個二十年。我在等待的真情，你卻在考驗我的耐性。這是一場拉鋸戰，而誰付出得更多，誰就輸了。也許你根本沒有愛過我，所以你贏了凱拉帝，我們的遊戲結束了。」

凱拉帝的毫不在乎的表情終於被痛苦撕裂了，自從卡蘭特宣布他為騎士的那一天，他就將那張虛假的面具戴在了臉上，再也沒有摘下來。十年來的每一次見面你來我往的言語交鋒之中看似充滿了歡聲笑語，卻都是針鋒相對的指責與辛辣的諷刺，這一場相互折磨的較量註定沒有贏家，因為誰也無法戰勝時光的流逝。時間像刀鋒一樣將原本那份感情切割的支離破碎，守著一地碎片的兩個人都是欲哭無淚。只是當卡蘭特宣布遊戲結束的時候，凱拉帝才意識到，在他成為卡蘭特騎士之後的十年間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在摧毀他們原本認為的最美好的東西。

「恭送長官！」凱拉帝勉勉強強卡蘭特身後敬了一禮。

卡蘭特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登上飛行器，最終只留下一個纖瘦的背影。兩個人隔著飛行器的玻璃，久久凝視著彼此。這兩個經歷無數殺戮的男人早已心硬如鐵，沒想到這一刻眼圈卻忽然濕潤了。飛行器緩緩滑入雲層，消失在天際，凱拉帝孤獨的久久的凝視著飛行器消失的那一片天空，心中一片凄涼。

「凱拉帝……」菲爾蘭迪望著他的背影，莫名的感到悲哀。他的身體似乎早已經被時光穿透，只剩下一個虛無縹緲的影子，他的靈魂一直都寂寞的飄蕩在觸摸不到的雲端上。

「下雨了！」凱拉帝微笑著回過頭來，淚水卻從眼角流下。

「是啊，下雨了，父親大人。」菲爾蘭迪張開雙臂，給他一個輕柔的擁抱。能撫慰他心靈的並不是自己，但他卻像孩子一樣渴望用自己的懷抱卻溫暖這具沒有靈魂的身體。

「這是你們的調令。」擦掉淚水，凱拉帝將卡蘭特最後留下的那封信拿了出來。

「應該不會是讓我繼續留級吧！」菲爾蘭迪打開了信封，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不安，看到手中的文件，他不禁愣住了。

冷接過來看過之後，也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這是超出了常規的分配。信最後又落到了凱拉帝手上，凱拉帝看過調令，不禁再次回過頭去望向卡蘭特的飛行器消失的方向。卡蘭特還是了解他的，了解他的感受，想他所想，把他從來沒能說出來的請求不動聲色為他做了。這是的確是一次打破常規的調任，任命書的內容非常簡潔。

被任命者：菲爾蘭迪•F•DH302102071735；冷•K•DH302011120556

任命身份：特工。

工作性質：不定。

工作時間：隨時。

工作等級：A級機密。

指定居住地點：Vinus。

直接指揮者：凱拉帝•K•DH300003170910

最高負責人：麥倫•卡蘭特

任命生效日期：X年X月X日。

隨時兩個字決定了菲爾蘭迪必須無時無刻不處於待命狀態，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解釋，只要沒有接到任務命令，他實質上是處於長期放假的狀態。這並不是什麼福利，但也是凱拉帝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

像他這種沒有畢業的士兵，凱拉帝也是第一次遇到。但是之前天使之翼因為傷病等因素失去資格的士兵，都會被調到普通軍隊，充當炮灰的角色。凱拉帝一直在為重傷的克隆人士兵爭取讓他們從軍隊退役，以普通人的身份過完餘生。然而帝國是不可能透過這樣的立案的，執行過無數機密任務，接觸到最核心的武器裝備，帝國是不可能放任他們離開自己的監控視線。

特工，也是天使之翼的工作範疇。有一小部分人終其一生都隱姓埋名生活在民間，他們擁有著現實生活中的身份，但他們的主要任務確實暗殺對帝國有威脅的人。他們的任務隨時隨地會出現，所以他們需要一邊扮演著現實中的角色，一邊隨時待命。

但在凱拉帝看來這張任命書其實是廢紙一張。冷之前的身份導致他早已曝光在公眾之下，他無法勝任任何秘密的暗殺任務，所以菲爾可以說跟著冷沾了光，他有可能永遠都接不到任務。但這也許正是菲爾想要的生活，在幾經生死之後，去過一些普通人的日子。

「恭喜你，菲爾。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嗎？」凱拉帝說。

聽完凱拉帝的解釋，菲爾蘭迪還沒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福祉來得太突然讓他有些不敢相信。

帶著凱拉帝為他們準備好的假身份證件以作為特工身份的掩護，菲爾和冷告別凱拉帝，即將開始新的生活。

「凱爾，你會寂寞的吧？」告別的時刻菲爾再次擁抱了兩次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的凱拉帝。

「不，我從來不寂寞。我的腦海中裝載著太多的記憶。」

「人不能活在記憶中。凱爾，太任性了，是無法獲得福祉的。你在乎他吧？」菲爾蘭迪口中的他凱拉帝當然明白是誰。

「也許吧。」凱拉帝溫柔的笑道，「但是我更在乎自由。」騎士這兩個字對於他來說也僅僅是個身份而已，不曾對他有任何約束力，卡蘭特也沒有用他的權力要求他做過任何事情。但是為什麼他如此耿耿於懷呢？

我要的自由你永遠也給不了，麥倫。凱拉帝在心中長嘆了一口氣。但是暴力天堂真的要冷清了，陪伴自己的將是一如既往的潮起潮落。

第二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