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早有預謀

經歷了狂風豪雨式的狂歡，冷已經沉沉睡去。索爾曼卻坐在床邊神采奕奕，年過四十，生命也才過了三分之一，雖然不能像克隆人那樣永葆青春，但是他早期的軍事訓練，使他的身體還保持著青春活力，完全沒有衰老的跡象。謝絕了皇後為艾沙準備的壓驚晚宴，他匆匆趕了回來，比起那些在宴會上投懷送抱的正妹，他更懷念冷結實的身體。他是個性向正常的男人，無與倫比的容貌，至高無上的地位足以讓帝國所有的女人匍匐在腳下，然而他更喜歡征服，征服一個男人和征服一個女人，那完全是不同的事。他伸出手去撫摸著冷的身體，他曾經在這裡打上他的烙印，迫使他臣服，現在他已經完全可以放心的享受他的一切。

剛剛過去的恐怖襲擊事件，最終用發生的日期命名為512事件。512事件發生在他的管轄之內，今後一段時間的善後工作夠他忙碌一陣的了。而明天的國會會議還等著他對此作報告，事情的嚴重程度足夠給那些自以為是的軍官們留下把柄，以此來攻擊皇族的無能。但是他可不會接受指責，直覺告訴他這件事絕對不像那些腦袋裡裝滿垃圾的高層們認為的那樣只是一次簡單的失誤。這是一次有預謀而又計劃周密的入侵。

索爾曼將冷帶來的裝著報告的硬碟看都沒看便扔在了一邊，他太了解冷，善良而又軟弱，正直感恩而逆來順受。這樣的人只適合在床上取悅自己，即便他想要離開，最終也無法逃出自己的手掌心，這是索爾曼無比堅信的事情。讓他留在凱拉帝那裡只是暫時撫慰一下他的心而已，至於作內應的話，他從來都沒有對他抱有幻想。在老道的凱拉帝面前，冷太嫩了，他只是一顆負責掩護的棋子而已。

索爾曼打開了另外一份由密碼構成的關於512事件的報告，用特殊的解密系統處理過後，密碼轉化成了文字。索爾曼快速瀏覽著報告，整個作戰計劃在實行之前，凱拉帝就已經講得非常明確，但是計劃是一回事，執行又是另一回事。他真正關係的是凱拉帝到底在裡面做了什麼，在那半個小時時間裡。寫這份報告的人受制於自己的任務，只能從通訊頻道里關注著其他士兵的行動。上午羅伊中校提交的報告，索爾曼已經過目，他試圖整理出凱拉帝的行蹤，最終卻發現是徒勞的。

帶領著冷和葛蘭進入研究中心的凱拉帝，在拯救完人質之後，羅伊帶領第二隊人馬進入之後，他代替了凱拉帝保護人質，而領過裝備的凱拉帝自此從所有人的視線中消失了。雖然公共通訊頻道中，他一直在指揮作戰，但是他沒有在任何地方出現。冷他們遇到事故的地方，海勒拆除炸彈的現場，這些本來應該由他親臨的地方，他也沒有出現，甚至他沒有出現在監控室中，掌控全局。那麼他到底在什麼地方？在做些什麼？

「霍斯，立刻把凱拉帝出入綠島監獄的所有記錄給我送過來。」

凌晨時分，接到索爾曼電話的霍斯已經驚出一身冷汗，他曾經也是一名頗有前途的軍官，但是因為虐待俘虜，被下放到這個邊境小島上，當了一名獄長。在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中，他唯一的樂趣就是折磨那些囚犯們。被送到綠島監獄的無疑都是帝國臭名卓著的死刑犯和無期徒刑犯，沒有人會理睬他們的生死，於是他將這座地獄變成了自己的天堂。但是唯一例外的是那些被選中做人體試驗的人，如果他們突然死掉，霍斯還是要承擔責任的。幸運的是他旁邊就有個醫術高明堪稱回天有術的軍醫凱拉帝，所以每次發生了這樣的事故，他都會將凱拉帝叫過來。但是為了不留下把柄，他當然不會做什麼記錄。

「混蛋！」聽到霍斯支支吾吾的解釋，索爾曼罵了起來，「給我把所有的錄像拿過來，你要是說沒有的話，我就崩了你的腦袋。」

霍斯帶著兩個人將整整一箱的監控錄像抬進了索爾曼的豪宅，索爾曼穿著睡衣懶洋洋的從二樓的卧室里走了下來，他的副官卡米爾也被驚動了，站在一樓的廳里待命。索爾曼瞅了霍斯一眼，霍斯已經嚇得不敢抬頭。監獄裡那些黑幕，索爾曼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才懶得管呢。這本來就是個恃強凌弱的世界，強者就應該享有支配弱者的權力。

「帶回去查一查近幾個月凱拉帝在監獄出入的記錄，看看他有沒有和巴特接觸。」索爾曼對卡米爾吩咐道。

卡米爾答應著正想離開，霍斯卻戰戰兢兢的開口道，「巴特的話，我還記得。」

「哦。」

「具體時間不清楚了。巴特知道自己將會被送入人體實驗室的時候，自殺了，是凱拉帝把他救了回來，為了確保他的生命安全，凱拉帝後來又來看過他幾次，這個我還記得。」

索爾曼臉上露出了微笑，他的猜想果然得到了證實。這件事宛如凱拉帝自導自演的話劇，精心策劃了恐怖襲擊事件，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幹凈利落的解決，所謂的策反只是早已經計劃好的一部分。那個男人手法還真夠高明的，做得不露痕跡，而且竟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膽量真夠大的。

「你回去吧。」霍斯聽到命令如臨大赦。

霍斯走後，索爾曼對卡米爾說，「回去把那段錄像調出來，看看凱拉帝和巴特有沒有傳遞什麼信息。」索爾曼並不指望那個男人會給他留下什麼把柄，單憑這樣的證據不足以給凱拉帝定罪，但是他更感興趣的是那個男人的目的。增加自己的功勛，往自己的肩上多加幾顆星已經肯定不是那個男人冒險的原因。索爾曼腦中靈光閃過，他幾乎窺探到了凱拉帝的用心，但是……他緊皺著眉頭，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話，那麼他管轄之下的漏洞恐怕還不止霍斯這一處。

幾年之前，研究中心進行了一項代號「死亡密碼」的實驗項目，這是針對克隆人的武器研究。從事克隆人設計的元老級科學家維澤教授曾經在所有克隆人的DNA中放入了一段識別序列，被稱為死亡密碼。針對此段死亡密碼設計的生化武器可以選擇性的殺死克隆人。這是連國會都不知道的最高機密，在克隆人被用於軍事研究之初，維澤將這一秘密遞交給了國王。而當天使之翼在軍事中起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他們的能力被認可的同時，也引起了人們的擔憂，如果有一天這些人背叛國家的話，後果將是不堪設想的。所以這個「死亡密碼」項目終於被啟動，而索爾曼更是這個任務的直接負責者。

這是索爾曼能想到的凱拉帝籌劃這一事件的唯一原因，他想藉機進入研究中心，找到「死亡密碼」相關的資料，那麼他消失的這三十分鐘就可以解釋了，他一個人在秘密的入侵研究中心的系統，竊取機密，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不留下任何線索全身而退。幸運的是死亡密碼項目已經在一年之前結束，所有的資料也已經被轉移。凱拉帝精心策劃的行動一無所獲，從這一點上說，索爾曼贏了。但是更令他在意的是有關死亡密碼消息走漏的問題，這是最高級別的機密。在死亡密碼項目開啟之前，這是已經去世的維澤教授自己的秘密，就連當年克隆人研究的發起者蒼夜王子都不知道。但是在死亡密碼開啟之後，也只有上帝之手的五位科學家參與了這個項目，即便是卡蘭特也沒有辦法接觸到，那麼他又是從那裡獲得了情報的呢？索爾曼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看來有必要對當初參與這個計劃的所有人員來一次調查了。

「估計有一段時間不能回警察廳了，這邊的事情就交給你處理吧。」索爾曼對卡米爾說。國會那群人辦事效率之低有時候讓他忍無可忍，在這一點上他倒是和卡蘭特有著同樣的觀點。一次會議除了各自表達不同的見解然後互相爭吵之外幾乎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而過兩天就是國王的生日，普天同慶的氛圍很快就會把512事件的陰霾拋在腦後。512事件的調查，他已經預感到會不了了之。然而索爾曼越來越堅信自己調查的方向沒有錯。凱拉帝總有一天會栽在自己手中。

冷回到暴力天堂的時候正值太陽升起的時候，菲爾蘭迪臉上卻因為發燒而暈染著霞光，一天不見，他臉上的傷痕已經消失，沒有留下任何傷疤。

菲爾的病情成了他們三個人之間的秘密。凱拉帝對外宣稱菲爾只是被炸斷了腿骨需要休息，而謝絕了所有人的看望。

感覺到冷握住了自己的手，菲爾慢慢睜開眼睛，露出了燦然的微笑。冷卻無法直視他強自振作的樣子，將頭埋在了他的手裡。只要菲爾一天無法康復，他就無法從悔恨中解脫出來。

「我感覺好多了。」菲爾說，「是不是凱爾？剛剛測的體溫都已經恢復正常了，是不是？」

「是。」凱拉帝跟著他撒謊，恢復正常的那是平均體溫，菲爾蘭迪已經出現了冷熱交替的癥狀，雖然給他用了藥，但是情況並沒有任何好轉，病情還在沿著正常的軌道行走。

自此冷無時無刻不陪在菲爾蘭迪的身邊，看著他與病魔作鬥爭，看著他笑容滿面的講述著對外界的憧憬，看著他在噩夢中和死神較量。而冷能做的也只有看著而已。有時候他從夢中醒過來會和冷講述看到的情形，那時候冷就會做一個安靜的聽眾，讓天籟一般的聲音撩動自己的心弦。

「我看到了很多人，但是我都不記得他們的名字，冷，我到了天堂，他們一定還認得我，我不會孤獨的。」

是的，你永遠不會孤單，如此美好的你，在天堂里一定會是被眾人擁戴著的天使。那時候請你來拯救我吧。

「我看到自己在空曠的大殿里跳舞，周圍閃動著無數的燭光，金碧輝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月光灑滿大殿之前的石階，那裡開滿了紅色碩大的花朵。我應該不會有那種記憶才對，我想那一定是我前世的經歷。」

前世，作為克隆人被造出來的他們哪裡會有什麼前世？

「也許是我的想像吧，你知道我的記憶系統發生了錯誤，也許我把想像當成了記憶了。」

那些尚未透過實驗的藥物一次次給他們希望，又一次次讓他們經歷失望。而嚴重的副作用讓菲爾蘭迪經歷了比普通的star感染者更多的痛楚，他的生命還是無可挽回走向衰亡。呼吸困難，心跳無力，氧氣面罩下面那張蒼白的臉已經綻放不出美麗的笑容。時間飛馳而過，生命力像流水一樣從指間流走，無法挽留。七天，star感染者最長的壽命，終於走到了盡頭。

「那是什麼？」在菲爾的要求下，凱拉帝給他撤掉了氧氣面罩。此時他躺在靠窗的床上，望著外面的滿天繁星。沙灘上跳動的火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冷號召大家為你點燃的祈福的燭火。」凱拉帝說。那是一個古老的傳說，只要點燃蠟燭，向著月亮祈願，月神就會實現他的願望。其他的士兵並不知道菲爾蘭迪此刻已經是迴光返照，他們一開始嘲笑冷小題大做，但是葛蘭第一個上來幫忙，其他人最後也加入了守護燭光的行列，他們把這當做了冷的浪漫行為，漸漸被感動了。

「好美。」菲爾蘭迪眼中閃動著淚光。沙灘上的蠟燭在緩緩的移動著，柔和的曲線最後交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心形的圖案，幾分鐘之後，心形圖案又演變成一朵玫瑰。玫瑰是獻給愛人的花朵，菲爾蘭迪聽說過。

「大家都愛著你啊，菲爾。」凱拉帝說。他一直在想，人性是善還是惡，士兵們在那樣嚴酷的環境下接受了那麼多惡劣的教育，最終也沒有泯滅他們對於善良的認知，對於美的感悟。而正是菲爾蘭迪的存在，將他們人性之中善的一面完全激發了出來。

「嗯，我也愛大家。」菲爾蘭迪說。蠟燭的圖案幾經變化最終停留在了一個微笑上，靜止的微笑持續了十幾分鐘，然後蠟燭一隻一隻的熄滅，沙灘上復歸於黑暗。身後的心電儀發出了驚叫聲，凱拉帝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回過頭來，菲爾蘭迪的臉最終凝固在了一個微笑的表情上。在戰場上縱橫馳騁的凱拉帝不得不再一次接受這樣的打擊，曾經的他以為可以掌控別人的生死，最終卻無力拯救一個微笑著的天使。

「不，不要走！」從外面衝進來的冷撲倒在菲爾的身上失聲痛哭。毀滅性的打擊，痛到麻木，愛已成灰，心已冷。原本以為這是上天對命運多舛的自己的憐憫，派來拯救自己的天使，可原來這隻是上天設下的迷局，一個小小的失誤，讓自己親手葬送了所有的希望，跳入了地獄的深淵。

淚水肆意的流淌著，流成河，匯成海，然後將自己淹沒吧！

他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時間對他已經沒有意義。跪在地上的雙腿也已經失去了感覺，感覺也是多餘的東西。

他聽見了心跳聲，難道已經出現了幻覺嗎？不，這是實實在在的心跳聲，他用手可以觸摸到的心跳。他驚訝的抬起頭來望著凱拉帝，凱拉帝也非常吃驚，心電儀上平滑的線終於出現了起伏。不是幻覺，菲爾蘭迪再次出現了心跳。凱拉帝急忙將氧氣面罩給菲爾蘭迪照著臉上，這是生命的奇蹟，求生的意志再次挽留住了死亡的腳步。大腦已經停止運作，但是身體卻秉承著病人的意志再次開始了運作。

「他會活過來的吧？」冷向凱拉帝確認。

「會的。」凱拉帝堅定的說。

很快菲爾蘭迪的呼吸也趨於正常。凱拉帝為他做了檢查，一切指數都表明他正在恢復正常機能，只是人尚未清醒過來而已。冷尚未幹涸的眼淚再次涌了出來，這一次是感激的淚，欣喜的淚。

「已經過了七天了，他會活著的吧？」冷不斷向凱拉帝確認。

「放心吧，他會活著的。」凱拉帝也想要感謝上蒼了，他覺得自己對於生命又多了一份期待。菲爾也是他的天使。

凱拉帝留下冷陪著沉睡的菲爾蘭迪，自己一個人到海灘上透透氣。當醫生已經有四年時間了，也經歷了無數的大悲大喜，然而心情依然無法平靜。雖然人類幾乎已經可以操控生命的方方面面，但是生命對他來說始終是個謎團，了解的越多，越覺得神奇，就像他們駕駛者飛行器征服了藍天，可是每一次看到日出雲海的磅礴景象還是會對宇宙感到敬畏。

菲爾蘭迪第二天早晨醒了過來，他的身體開始全面復甦，就像一棵原本已經蔫了的植物此刻卻抽出了新芽，在陽光雨露中綻放綠意。他的骨折恢復得速度讓人吃驚，而身體的其他機能還沒有強壯到可以接受訓練的地步。幾天以後，任誰也看不出他曾經在生死邊緣徘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