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地獄蝴蝶

就在這時腳下再一次發生了震動，大家急忙伏倒在地，又一架戰鬥機騰空而起。狀況不斷的夜晚，大家已經失去了感慨的語言。但是這架戰鬥機卻再一次讓大家發出了驚嘆之聲。這麼美的戰鬥機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機型是一隻蝴蝶，戰鬥機升起之後就展開了四片機翼，以藍色為主色的幻彩光暈從機翼上發射出來，如夢似幻，它更像是一個藝術品而非殺人的武器。它奪走了所有人的視線，卻又讓人無法直視他的美麗，留在眼底的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卡蘭特也驚訝的說不出來，在薩拉美最後的戰鬥中，那隻讓天使之翼付出慘重代價的來自地獄的蝴蝶竟然再一次復活了！

不，那一隻已經作為標本陳列在軍事博物館裡，這一隻只是完美的copy而已。

美麗的機翼進一步展開，機翼上的黑色花紋綻放出紅色的光焰向著索爾曼飛去。索爾曼雙劍相交身前，擋住了雷射武器。但讓人大跌眼鏡的一幕發生了，其中一把長劍，竟然突然折斷，從空中跌落。眾人大叫惋惜，蝴蝶卻並沒有進一步追擊索爾曼，反而在眾人頭頂飛過，雨點一般的炸彈灑下來，帶著死神迷人的微笑向大家招手。

卧倒！現在卧倒恐怕再也站不起來了吧！這是菲爾蘭迪剩下的唯一想法。千鈞一髮之際，索爾曼的機身覆蓋了他們的身體，仰卧姿勢的人型戰機面朝炸彈進行射擊，炸彈紛紛在空中爆炸，落下的碎片也被他的機身阻擋了下來。美麗的蝴蝶救下自己的同伴漸行漸遠消失在天空里。

幾經生死，菲爾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幸好對方投放的只是炸彈而不是star。但是那隻蝴蝶美麗的身影卻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這真是個跌宕起伏，讓人熱血澎湃的夜晚。

戰機停穩，倉門打開，冷望著踏出艙門的那一對軍靴，緊張的握住了菲爾的手。眼前的人身著白色的空軍作戰服，不是索爾曼，卻是凱拉帝！凱拉帝凝視著卡蘭特的雙眼，所有的感動和柔情盡在不言中，他緩緩的舉起手行了個軍禮。黎明的微光從他身後緩緩亮了起來，他挺拔的身軀顯得更加高大。剛剛經歷死亡洗禮的人們互相擁抱著慶祝生還。

菲爾和冷猛然想起了傷勢嚴重的羅伊，急忙向著來路奔去。海勒也衝到卡蘭特的飛行器爆炸的地方去尋找葛蘭。他們回去的時候，羅伊已經轉醒了，給自己打了一針隨身攜帶的強心劑，正掙扎著向他們的方向挪動腳步。

「少將還好吧？」羅伊問道。

「很好，沒有受傷。」菲爾回答。

羅伊點了點頭，趴在冷的肩膀上再次暈了過去。葛蘭的傷勢也好不到哪裡，肋下中了一槍，受到爆炸的波及，從空中落下又受到重創，此刻不死已經是萬幸。

眾人回到了駐地休整，凱拉帝用隨身攜帶的醫療器材為葛蘭做了手術，取出了子彈，但是他全身多處骨折，需要卧床休息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復。而羅伊的斷臂已經無法接上，暫時為他輸血包紮。

另一方面最近的軍隊已經排出救援隊趕到了這裡。廢墟之中搜出了五名駐軍士兵的屍體，另有一名重傷者。敵人被炸彈炸飛的屍體也搜集了起來，身份的確認還有待進一步的DNA檢測結果。巨大的地下基地完全發掘出來，但是已是人去樓空，除了一些機用零件，和武器存放的痕跡，沒有找到其他有用的線索。看來戰鬥機的製造地並不在這裡。

很快軍方也傳來了消息，由於卡蘭特發出的消息太倉促，並沒有攔截到那兩架戰鬥機，他們已經飛出了帝國的邊境線。卡蘭特有種預感帝國維持幾年的戰後和平局面也許就要被打破了。

在黃昏的時候，他們搭乘凱拉帝的戰鬥機離開了薩拉美。薩拉美浸潤在夕陽的紅霞之中，漸漸消失在視線的盡頭。對於菲爾來說，這次冒險出行，非但沒有解開心中的疑團，而且薩拉美在他心中又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徵求過卡蘭特的意見，飛行器直奔暴力天堂。葛蘭想要在那裡養傷，羅伊也喜歡那邊安靜的環境，可以避開首都慰問的人群。

「怎麼知道我的行蹤呢？」到了戰機上，卡蘭特終於有機會問出心中的疑問。

菲爾和冷放鬆的心情再次緊繃了起來。此刻卡蘭特滿懷柔情的望著凱拉帝的背影，他一定以為自己是凱拉帝特意派來保護他的，這越權的行為如果被解釋為一腔愛意的話也足夠讓人感動。但是當誤會解開的時候，意識到自己純屬自作多情時，不知道少將會怎麼處分他們兩個。

「突然很懷念首都的生活，所以向您的父親提交了申請，希望到首都走一趟，結果您猜怎樣？」凱拉帝輕描淡寫的掩藏了自己的本意，和卡蘭特不歡而散，心裡一直耿耿於懷，懷念首都只是借口，去看望卡蘭特道個歉才是真正的目的。

作為自己的騎士去首都需要向自己的義父提出申請嗎？卡蘭特心中湧起淡淡的喜悅，卻並沒有表露出來。離開首都之前，卡蘭特曾經向父親表明了去向，他希望開放禁區，讓那些被迫背井離鄉的人們重歸故里，想給那些虔誠的信仰一個歸屬。所以他帶著軍醫羅伊，想在禁區採集樣本，以證明沒有star病毒的殘留，整理好報告之後提交國會批准。臨行之前他也說過這次會帶著凱拉帝同行，安全性會有保障，請他老人家放心。結果兩人見面之後舊賬重提，不歡而散，卡蘭特原本的意圖連提也沒提。凱拉帝和老卡蘭特通訊之後，肯定從他那裡得知了消息。「然後呢？然後你就派了這兩個小子來了？」

菲爾蘭迪和冷只希望現在能找到一個洞鑽下去，可惜現在正在幾萬里的高空。露餡了！兩個看看彼此，雙手緊緊的攪在了一起。

「我只是讓他們兩個先探探路。」

菲爾和冷相視一眼，都懷疑自己出現幻聽了。

「沒想到您行蹤不定，提前到了薩拉美，我本來想在那裡迎接你的，沒想到正趕上了那場戰鬥。」

沒有聽錯！凱拉帝如此高明的幫他們圓了這個謊，由於老卡蘭特的關係，凱拉帝自己也不算越權，簡直天衣無縫。兩個人都有點懷疑是不是他們漏檢了凱拉帝發給他們的命令，否則事情怎麼會如此嚴絲合縫。

「你的戰鬥機和裝備？」凱拉帝使用的戰鬥機在他選擇當一名軍醫之後便被封存了起來，非戰時沒有命令他很難調動出來。

「放心吧，索爾曼中將的戰機，就算我又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偷。」凱拉帝微微笑道，「我向索爾曼少將提出了申請，他說把我的戰機運送過來，需要時間，所有就將自己的借給我用了。每一個裝備都由他親自批准了。」他不禁想起向索爾曼申請裝備時的情景。索爾曼望著單子上羅列的武器配備，冷笑道，「凱拉帝這些東西足夠你毀滅一個城市了！」

「那可要讓您失望了，我不會給您這種機會，讓您將我繩之於法的。」

「我們拭目以待。」索爾曼臉上依然掛著惡意的笑容，凱拉帝毫不懷疑，如果能幹掉自己，犧牲掉一個城市他也不會皺一皺眉頭，對此他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謝這個男人對自己的看重呢！

「他什麼時候這麼熱心了！」卡蘭特嘲諷道。

「他對您當然沒這麼熱心。」凱拉帝望著冷微微笑道，「但是他的騎士也身臨險境的話，那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菲爾和冷對望一眼，忽然有種被欺騙被利用的感覺，也許自己和冷的每一步行動都在凱拉帝的監控算計之內，於是他順理成章的從索爾曼那裡得到了允許來看望他的少將情人，兩個人也許可以共緬曾經的戰場時光，舊情復燃重歸於好！肯定是這樣的。菲爾回過頭去瞪視著凱拉帝坐在駕駛室里的背影，而凱拉帝卻在回想著之前和索爾曼見面的一幕。

凱拉帝向索爾曼申明了厲害關係但依然得不到他的諒解。當年戰爭結束的時候，凱拉帝就覺得那座神殿有問題，提出報告要求作詳細的偵查，但是由於star的爆發，讓偵查變得困難。上級便把這件事擱淺了。「這隻是你的猜測，毫無根據，憑什麼讓我批准你的裝備？」索爾曼問道。

「憑直覺。」凱拉帝非常認真的說。

「你在逗我嗎？」索爾曼倒沒想到身經百戰的凱拉帝竟然會說出這麼天真的話來。

「不，中將。如果您和冷也有著主人和騎士之間的感情的話，您也應該有直覺吧！」

索爾曼不說話了，靠在沙發上思索了良久，最後幹脆的簽下了字。

索爾曼也許並不像冷想像的那樣冷酷無情，也許他只是用錯了方式而已。凱拉帝再次回過頭來，望了冷一眼，卻正對上菲爾充滿敵意的目光，凱拉帝露出了狡猾的微笑。

「戰機雖然借出來了，但是索爾曼當時也說了，如果我給他碰掉一點油漆，他就用我的鮮血塗上去。所以，少將，回去之後，還要您從中周旋，保住我的命才行。」

卡蘭特冷冷道，「所以你就故意將他的長劍折斷了。」

「少將，您真會開玩笑，有目共睹我可沒有故意。」凱拉帝微笑道。

菲爾現在總算體會到自己的再生之父有多麼腹黑了。他那時候明明可以躲開的，卻用長劍去當雷射武器，不是故意是什麼！這是赤裸裸的報復啊！

綠樹環抱中的暴力天堂親切如家，剛剛離開被死亡氣息籠罩的薩拉美，更讓他們懷念這個地方。凱拉帝首先安置好了葛蘭，海勒留在身邊陪著他。葛蘭只要花一段時間，就可以恢復如初，讓人擔心的反而是羅伊。

大家齊聚在羅伊的病房裡說說笑笑，想讓他儘可能振作起來。說起他們在野外露天過夜的經歷，羅伊笑道，「我們的卡蘭特少將非要來個突然襲擊，襲擊的結果可想而知，污穢不堪的駐地讓少將勃然大怒，『我寧願在露天過夜，也不想住在豬窩裡。』羅伊學著卡蘭特的語氣，惟妙惟肖。在這位追隨著卡蘭特二十多年的副官眼中，少將完全是自尋煩惱，按照正常的流成，少將應該提前通知對方，讓對方有所準備，然後準備一個體面的歡迎儀式，安排一個豪華的住處，一切都井然有序。然而這位少將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不但自討苦吃，而且搞得怨聲載道。

「真是太遺憾了，受傷的為什麼不是你這張嘴？」卡蘭特對著自己受傷的副官毫不留情。

羅伊是正兒八經的軍醫出身，比卡蘭特大了幾歲，他原本追隨著老卡蘭特將軍，在卡蘭特獨當一面之後，愛子心切的父親將羅伊指派給自己的兒子作副官兼保姆。無論副官還是保姆都不是那麼好當的職位。這位消瘦的少將，一直有著病態的潔癖，一年四季白手套不離手，幾十年來一直保持著只吃麵包，未烹制的蔬菜和喝白開水的習慣。在戰場上呆久了的少將無疑見過太多流血，太多污穢不堪入目的場景，然而神經比一般人敏感而又聯想豐富的他，每當看到那些飯菜的時候，戰場上血肉橫飛的場面總會飛入腦海，結果看到什麼東西都沒有食慾。

長期的營養不良導致了少將身體極度的衰弱，羅伊一直想方設法的想要改善他的食慾，千方百計的誘導其食用有營養價值的食品，結果兩個人為了這樣瑣碎的事情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每一次被卡蘭特發現了一點水中添加營養劑的痕跡，就會像小孩子一樣扔掉他辛辛苦苦做好的食物。

然而到了戰場上，少將完全是不同的作風，他會站在第一線，親自為傷員包紮傷口，親自為屍體蓋上白布。在無人的地方，副官曾經看到少將長時間的注視著染滿鮮血的白手套，沉默不語。羅伊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沉痛而悲哀的眼神讓羅伊心動，所以不管兩個人鬧了多少次，無論少將說過多少次讓他滾蛋的話，他還是留在身邊追隨著他，但現在他已經沒有能力這樣做了。

「少將，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和您鬥嘴了。」羅伊望著自己的斷臂，笑容里充滿了心酸，今後他再也不能站在卡蘭特身後保護他了。在過去的歲月里，他時刻準備著，但是因為有凱拉帝在，他幾乎沒有發揮的機會。想不到這人生中的第一次實戰，他就搞砸了。

「你說什麼？接上一隻人造手臂，不會妨礙你繼續惹我生氣。」由於克隆技術的發展，克隆器官已經在醫學領域應用開來，用自己的細胞克隆一條手臂，然後接續上去，恢復得好的話可以復原到原來的八成。作為軍醫的羅伊深知道這一點，但是八成，對於一個軍醫來說那是遠遠不夠的。

「好啦，不許說反對的話。你都受傷了就不能讓著我一次。天下的副官都像你一般，太讓人頭痛了。」卡蘭特繼續抱怨著。

羅伊忍不住笑了，這句話應該是他的台詞才對，我都受傷了，你就不能讓著我一次！「少將，你這麼強詞奪理才讓人頭痛呢！」

看看時間都不早了，卡蘭特打發別人都去休息了，自己卻留了下來。坐在羅伊的床邊的椅子上，想再說兩句安慰的話，卻不知道從何處開始，他一向不擅長這種事情。雖然每一次在戰場上對著那些傷員他都能說的讓他們熱淚盈眶，但越對著親近的人，那些感動的話越說不出來。

「麥倫，什麼也別說了。你我都是軍人，早應該有這樣的覺悟了。」羅伊反而安慰起卡蘭特來，這位少將心中有萬般柔情，但臉上永遠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而且病態的潔癖也讓他和周圍的一切保持著距離。「你和凱拉帝難道就打算這麼耗下去，也許下一次就沒有機會說出來了，命運不會總是眷顧我們。上天已經給了你足夠的機會，要知道珍惜。」

「眷顧？」卡蘭特雙手揉著額頭，略帶痛苦的說，「你真的覺得這是眷顧？」

「你……不會是懷疑他吧？」羅伊試著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卡蘭特抬起頭來，被痛苦浸染的雙目布滿血絲，「你和那個戴面具的黑衣人交過手，你怎麼看他的劍法。」

羅伊沉默了，他不願意回想起那一刻的恐怖情形，搏擊本不是他的強項，被削掉手槍之後，赤手空拳的他很快就躲閃不及，被一劍砍掉了手臂。「我不知道，太快了我看不清楚。」

「我看得很清楚。」在黑衣人和菲爾蘭迪交手的十幾招中，他一直關注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尋找機會射擊。那個人的劍法靈活多變，但是基本的招式還是看得出來，尤其是他也練過同樣的劍法，那是皇騏軍校統一教授的劍法。雖然那不是必考科目，只是當成強身健體的手段，但是每一屆都不乏幾個熱愛者，將其練得爐火純青。

聽到少將的想法，羅伊驚道，「你不是懷疑那個人是天使之翼的成員吧？」

「羅伊，想想薩拉美之戰時我們的艱難處境，我們的戰術被識破，我們的作戰模式被反擊，你難道不懷疑有一個非常了解我們的人就在薩拉美的空軍之中。」而昨天被襲擊之時，黑衣人所說的話也讓卡蘭特非常在意，「我就知道你在這裡！」而不是「終於找到你了。」對手那樣說表示他早已經猜到了卡蘭特的戰術。而這一切都讓他得出了這樣的匪夷所思的結論。

「羅伊，傷好之後，將所有的已經去世的天使之翼成員的檔案調出來複查一遍。這件事你親自去做，不要告訴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