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死未卜

冷拖著沉重的腳步從羅伊的辦公室出來，與一個高大的身影幾乎撞了個滿懷。竟然是滿臉憔悴的海勒。

「你……」

「被叫來彙報凱拉帝的事故。」海勒停頓了片刻，又道，「冷，我們被拋棄了。」

「拋棄？」

「你難道真的以為凱拉帝和葛蘭戰死了嗎？在他們知道有刺客存在的情況下，還會出現那種情況是不可思議的。那種程度的戰鬥，死神就會死掉，就稱不上死神了。葛蘭也絕對是一隻狐狸。說什麼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其實他們只是想穩住我們，自己尋找對策。」

「你……都告訴卡蘭特少將了？」

「我沒看出有隱瞞的必要。」海勒笑得非常苦澀，「聽說你的小美人也跑掉了。冷，愛情，TMD全都是騙人的。」

「你今後怎麼打算的？」

「你有什麼打算？會Jupiter天使之翼的總部待命。」

夜如此深，看不見一線光明，冷躺在床上，目光茫然的望著眼前穿不透的黑暗。現在他終於獲得了夢寐以求的自由，但是他卻失去了飛翔的方向。幾天之內他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個人，菲爾蘭迪，索爾曼還有凱拉帝，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走下去。這孤獨而空寂的人生啊，永遠看不到光明，永遠找不到溫暖。

冷不經意抬起頭來時，卻發現卡蘭特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但是冷有種感覺，他的身形已不再挺拔。冷急忙擦掉眼角的淚水，他起身想要打開燈，卡拉特卻走上前制止了他。也許在黑暗中誰也看不見誰的淚水，對兩個男人來說更容易表露真情實感。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卡蘭特決定給自己一點時間來緬懷一下心中一直掛念著的人。他示意冷坐下，自己卻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冷，你和菲爾蘭迪相處了這麼久，你注意過他和別人有什麼不同嗎？」卡蘭特問道。

要說不同，菲爾在他心目中永遠都是唯一的，但是冷忽然想到了那次兩個人在鏡子中看到彼此身體時情形，菲爾具有超強的復原能力。冷點了點頭。

「看來你比我要強，起碼你的partner並沒有對你隱瞞什麼。」卡蘭特嘆了口氣，語氣中充滿了苦澀。忽然想起冷並不知道事情的疑點都指向凱拉帝這一點，他很快轉移了話題，「跟我說說凱爾的情況吧，什麼都好，戰鬥的情形也好，生活中的情形也好，畢竟你是最後和他在一起的人。」卡蘭特心中充滿了不甘，他多麼希望自己能陪凱拉帝走過最後的時光。如果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他一定會撐著病體去前線，哪怕死在那裡也好。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他只能從其他人的描述中去想像那些時光。

凱拉帝戰機墜毀的情形他已經從索爾曼那裡拿到了影像資料，他看了無數遍。一邊流著淚，一邊看著凱拉帝留在這世上的最後面容，身心都被悲傷的情緒浸透，一遍又一遍無法自拔。最後還是羅伊發現了他這種自虐式的觀看方式，將錄像藏了起來。沒有遺言，甚至連恐懼、憤怒、疑惑這些正常的感情都沒有，凱拉帝以他一如既往的風格平靜的接受了飛行器解體的現實，這種意外的舉動，讓他抱著一線希望，所以他反覆求證戰鬥的細節，希望可以找到更多的證據讓自己堅信他的確還活著。

海勒的話為他點燃了一線曙光，他還想聽聽冷的觀點。

「長官……」冷隔著黑暗望向卡蘭特，他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因為他自己也面臨著同樣的情形，愛人生死未卜是人生中最大的折磨。

「冷，你相信他會死嗎？」

「雖然最後的戰鬥我並沒有和他在一起，但是……我相信凱拉帝並沒有死。」冷堅定的說。

「你也這樣認為？」卡蘭特激動的說。

同病相憐的兩顆心以同樣的節奏跳動著，冷將他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訴了卡蘭特。再次回憶起來，冷依然覺得那時凱拉帝是胸有成竹的，一切都應該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幾天以後的戰鬥機解體事件，雖然看起來完全沒有生還的可能性，但是冷依然抱著懷疑的態度。

「原來是這樣啊！」卡蘭特詳聽完了冷詳細的講述，心頭的陰雲驅散了一半。雖然不能完全確定，但是他心中的希望已經大大增強了，既然他已經早有準備，怎麼也不可能離奇的死亡。就算凱拉帝潛逃了也好，背叛了也好，總好過他死了。即使有一天他必須親手終結叛徒的性命，但是至少他現在還活著，他就能支撐著繼續苟延殘喘，為了終有一天見他一面。

但是更讓他驚訝的是葛蘭不但背負著自己的任務，而且背負著索爾曼的命令，最後一幕，看起來更像是兩個人合夥的謝幕演出。

最讓他失望的卻是帝國，在沒有足夠證據未經審批的情況下，他們竟然可以這樣處置一名為帝國立下赫赫功勛的英雄！是不是打著在以國家利益為上的旗號,一切就都是合法的！

而對於凱拉帝，他更多的只是埋怨，如果他在第一時間澄清所有的事，如果他在發現問題之後先和自己談一談，那麼不管怎麼樣他都會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的。但現在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了。如果確實如自己所料，他選擇了一條背叛的道路，那麼自己也在這個過程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吧。他們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彼此都不再信任對方了呢？時光悄悄偷走了他們的愛情，於是怨恨像落花鋪滿地，讓人黯然神傷。

凱爾，你是恨著我的吧？

第八章 特殊任務

第二天冷接到命令護送索爾曼的遺體去Jupiter，作為騎士的職責，他需要陪伴著索爾曼直到他下葬。至於冷今後的去留還要等待上級的通知，對於冷來說自由依然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

索爾曼死去也像活著一樣榮耀，他身穿生前最喜歡的棗紅色軍裝，躺在水晶棺里接受大小官員的弔唁。但是不管多麼隆重的葬禮，索爾曼都已經看不見了。當他的遺體埋入黃土，冷將對他的愛與恨也將一併淹沒。傷痛雖然不是那麼容易忘記，但是他相信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會漸漸消失，那時候剩下的就只有對索爾曼的感激之情，如果不是他，也許冷已經在那個夜晚餓死街頭，如果不是他，冷永遠沒有機會遇見生命中的天使。

冷在人群中看到了艾沙•奧斯，國王最小的兒子，兩年前被卷進了512事件。現在他長大了。看得出他很崇敬索爾曼，甚至在穿衣打扮上都模仿著索爾曼的樣子，同樣的棗紅色軍裝，同樣的捲曲長發。在葬禮結束之後，冷看到他向自己走來，順手抽出了放在高筒靴中的鞭子，放在手中把玩著。冷感到一陣心寒。

「做我的騎士怎麼樣？」艾沙開口了。

冷望著他手中的鞭子說不出話來，他才剛剛擺脫了奴隸的身份，不想再次陷下去，但是他有選擇的餘地嗎？

「算了，反正你就算不願意結果也是一樣的。我會繼承舅舅的一切，包括Vinus，當然也包括你。」艾沙微微一笑，用鞭子輕輕的敲打著他的肩膀，然後走了開去。冷卻感到不寒而慄，從那魅惑的笑容中他看到了魔鬼的惡意，他沒有忘記在512事件中艾沙經歷的一切，那眼神似乎在說，「我會將一切施加在你的身上的。」

那個天真脆弱的艾沙已經消失無蹤了，現在的艾沙卻是魔鬼的化身。有人經歷地獄之後變成了天使，憐憫人世的一切苦難，可有人卻會墮落為妖孽，用自己所有的惡意懲罰世人。卡蘭特和艾沙就是相反類型的最好例子。

「冷。」卡米爾中校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從沉思中拉了回來。卡米爾中校本來在前方負責打撈凱拉帝的遺體，索爾曼去世之後，他被卡蘭特召回，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並沒有去Vinus向卡蘭特報告，反而來到了首都。對凱拉帝遺體的打撈工作也終止了。本來帝國只不過是做做樣子，撫慰一下天使之翼的士兵受傷的心靈。一個已死的士兵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只不過沒有見到他的屍體，卻也讓很多人不放心。

交談之後，冷得知卡米爾中校現在正在艾沙麾下聽命。目前，上帝之手的科學家雷昂正在首都開學術會議，作他是為死亡密碼的重要研究者，卡米爾奉命保護他。軍方從秘密渠道得到消息，不明危險分子正在企圖奪取和死亡密碼有關的情報。而艾沙認為這件事很可能和索爾曼的去世有關。

「長官，請讓我加入保護者的行列。」冷急忙請命，他既希望可以找到殺害索爾曼的兇手，又可以找到一線和菲爾有關的線索。

卡米爾同意了冷的要求，邀他一同前往雷昂下榻的酒店。

雷昂在首都的學術會議已經結束，但是國王和王後對他的研究內容很感興趣，所以希望他能在晚宴上為王族的成員介紹一下。

結束葬禮之後，雷昂教授就在王宮的貴賓招待所下榻。卡米爾不相信不法分子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在這裡行動。即便這樣他們還是安排了相當數量的安保人員。卡米爾因為幾天幾夜沒有好好休息，便把監控的任務交給了冷，自己在監控室小睡了一下。面部辨認系統在各個監控攝像頭中尋找潛在的敵人，但是一無所獲。冷害怕有任何遺漏，全神貫注的切換著各個監控攝像頭拍攝的畫面，企圖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但是也是徒勞的。

「這樣最好不過，這就說明事情和菲爾蘭迪無關。」冷就是抱著既想看到他又怕看到他的矛盾心態，苦苦挨了一下午。卡米爾醒來之後，他便到外面透透氣。再過一個小時，他們就要將席爾教授送到皇宮了。冷看到侍者為教授送來了晚餐，便自告奮勇幫他端了進去。

「啊，是你？」雷昂中校從電腦熒幕上抬起頭來，認出了索爾曼的騎士。

「是的，」冷麵無表情說。他曾經很恨這些將他們隨意製造出來的所謂的科學家，在他們眼裡，他和一條蟲也許沒有任何區別。從受精卵開始他們就被放在人工製造的子宮中長大，沒有感受到任何人體的溫暖和父母的愛意，所以他曾經感到這個世界如此冰冷。索爾曼用灼熱的體溫慰藉了他的身體，卻無法取走他內心的寒冷，直到菲爾蘭迪出現，他才從這種冰冷的感覺中走出來。

「人生的際遇真是有意思啊。」雷昂端起咖啡，透過眼鏡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冷，「每次我看到自己的研究對象都會大吃一驚，因為他們的生活經歷真是讓我意想不到的。但是仔細研究就會發現，原來一切都是按照我所預期的在走。」

冷不知道雷昂教授為什麼要對他說這樣一番意義不明的話，他無意間瞥到了電腦熒幕上的幾個字，「基因決定命運，還是環境塑造性格？」不禁想到了泠，他們擁有相同的基因，命運與個性卻如此不同。

「對我的研究感興趣嗎？要不要看看這些資料。」教授說著將桌上的一疊資料遞到了冷的手中。這並不是論文，而是一疊克隆人雙胞胎研究對象的資料。冷望了雷昂教授一眼，對方依然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似乎在鼓勵自己讀下去。冷忽然意識到了他和泠也許也是這個研究中的一部分，作為雙胞胎被克隆出來，他們有著完全相同搞得基因組合，然後透過領養系統，他們被分布全國各地的父母們領養了，但是這些孩子們的成長經歷卻一直都被監控著，他們生活中發生過什麼，他們處理問題的態度，他們的生活軌跡。以此得出的結論就是所謂的研究成果。

冷感覺全身的血都往上涌，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手。快速翻閱著手中的資料，一對對相似的面孔在眼前閃過，然後被扔到了地上。多少年前的心結終於可以在這裡找到答案了。關於泠的過去，泠一直忌諱談起，而他又深切的關心著。然後他的手指停在了空中，那張童年的笑臉出現在了眼前。

安迪•S•DH302011120557，這是泠領養登記上的編號。性別，男；領養人：伍德夫婦。

「也許你自己也不相信，你們兩個儘管生活環境不同卻有著如此相似的經歷……」

冷的耳朵里已經聽不進任何話語，顫抖的手幾乎握不住手中的文件。泠在九歲那年被養父母遺棄街頭，然後他在Vinus流浪了兩年，又被另外一對夫妻收養了。但是他的養父卻在不斷的侵犯他，並且對想要保護他的養母施暴，於是他在十六歲那年用刀砍死了自己的養父，就在冷進入皇騏軍校的同時，他被判死刑關進了綠島監獄。在監獄裡呆了兩年，在那個孩子邁入成年的那一天，被送進了帝國傳染病研究控制中心，也就是512事件發生的地方，用於人體實驗。並於X年X月X日確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