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使再現

死亡！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泠已經在研究所死亡的話，那麼之後他在亞美里亞號上見到的那個人又會是誰呢？一定是什麼地方搞錯了，但是經過了這麼多官方的確認，又怎麼會搞錯呢？難道這世上還存在著第三個和他們長相相同的人？

淚水滴落打濕了手中的資料，冷才意識到自己的哭了。他原本期待著泠可以過著福祉的生活，但是沒想到他比自己的經歷還要凄慘。他再次回想起來那天在研究所看到的一切，小小的隔離箱里，那些呻吟的靈魂，那些面目全非的身體，然後經過生命最後時刻的掙扎，他們在焚屍爐里化作了灰燼。但是泠是怎樣活下來的？是焚屍爐的火焰練就了他不死的生命嗎？

冷拋下資料，走出了房間。掬起冰涼的水衝掉臉上的淚痕，從鏡子里看著自己的面容，冷有種虛幻不實的感覺，他和泠是否真實的存在著嗎？還是說他們只是鏡中的幻影。手指的水漬模糊了鏡面，也扭曲了鏡中的面容。就在這時冷忽然從鏡子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猛然回頭，這並不是幻覺，不是思念的映射，菲爾蘭迪真真實實的出現了！

溫柔的曲線勾勒出不可方物的俊美臉龐，飄逸的髮絲灑落明媚的金色陽光。可是明明是相同的容顏，冷卻覺得莫名的生疏，他像一下子張大成人了，退卻了綠色的瞳仁呈現純凈的金色，原本清澈如溪的眼神如今卻多了幾分深沉，暗自涌動著潮起潮落。只是那一抹微笑依稀可見從前的影子，溫暖而善良。

四目相對，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眼中有痛，有悔，更有憐惜。

「菲爾！」

「冷……」

菲爾蘭迪走上前，輕輕的將冷消瘦的身體擁抱在了懷中，經歷了生離死別，只有身體的溫度才能確證彼此的存在。

「還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你了，現在看見你真好。」菲爾哽咽著說。不似從前肆無忌憚的表達自己泛濫的熱情，如今的菲爾蘭迪帶著幾分經歷風雨之後的內斂，輕輕吐出的字句卻飽含深情。

冷的淚水再次洶湧而出，哽咽著道，「我也是，菲爾！」他緊緊的將菲爾抱在了懷中，這一次堅決不再放手，就算是幻覺也好，是夢境也好。

「這些天一定過得很艱難吧？」菲爾問道。

「沒什麼，其實也沒什麼。」之前所有的痛苦與擔憂都已經被見面的喜悅衝散了，只要彼此還安好，一切都沒有什麼關係。

正在這時冷的通訊器忽然響了起來。是卡米爾打來的，「時間到了。」卡米爾說。冷知道護送雷昂去皇宮的時間到了。冷忽然想到菲爾來此的目的，正要詢問，菲爾卻將他的通訊器拿在了手中，恰好洗手間外伸進一隻手來，菲爾順手將通訊器放到了那隻手中，那隻手迅速消失了。

「你做什麼？」冷急道。

「不做什麼。」菲爾笑道，「你只要跟著我走好了。我們一起來演一出好戲。」菲爾示意冷不要做聲。幾分鐘之後，洗手間外面傳來了腳步聲，很快旅館外面汽車發動，似乎大家護擁著雷昂已經離開。

「怎麼回事？」冷驚奇的望向菲爾，卡米爾沒有見到自己竟然沒有尋找，計劃還一如既往的進行，這太奇怪了。

菲爾笑而不語，拉著冷避開攝像頭，從側門離開了賓館。僻靜之處一輛汽車已經等在那裡，車上的人不是別人,竟然是修！冷愣在那裡，菲爾卻微笑著催促冷快點上車。

「現在時間緊迫，以後有時間了再慢慢和你解釋。」菲爾說。

修發動了汽車，汽車沿著卡米爾車隊的方向開出幾百米。菲爾就帶著冷跳下汽車，進入了一棟辦公樓，他們很快乘坐電梯來到了樓頂，王宮的全景映入視野中。而卡米爾的車隊正緩緩駛過腳下。

正在這時天空中忽然閃過一片奇妙的光芒，有什麼東西飛入了視野。炫目的光彩，巨大的形體，冷仔細一看，竟然是那架名為地獄蝴蝶的戰機。更多的人發現了戰機，被她的美麗所折服，忍不住駐足觀看。就在這時蝴蝶一個猛然俯衝，腳下一片驚叫之聲，蝴蝶掠過卡米爾的車隊，然後爬升到了樓頂，穩穩停在菲爾腳下。

「走吧！」菲爾收起手中的遠程遙控器，拉著冷跳上了戰機。冷還有種在夢中的感覺。

這時卡米爾的車隊也發生了混亂，其中一輛車忽然沖了出去，沿著一條岔路，向王宮相反的方向賓士而去。菲爾駕著蝴蝶也向那個方向追去。而卡米爾帶領的護衛隊正想去追，不料修駕駛的汽車忽然殺出，和卡米爾的車撞了個人仰馬翻，卡米爾的車冒著黑煙反倒在路旁，而修調整了一下方向揚長而去。菲爾投下幾枚炸彈，讓追擊的士兵措手不及，傷亡慘重。

「冷，怎麼樣？這可是停在博物館中的那隻蝴蝶？」菲爾道。

「哎？你把它弄出來了？」

「是啊，偷偷偽裝成檢修人員，加了燃料，重新開啟了操作系統。」

逃跑的汽車已經和卡米爾他們拉開了距離。菲爾開始和車上的人通話，通訊器上，冷居然再次看到了泠，訝然不已。

「嘿，哥哥，好久不見了！」泠輕鬆的打著招呼。

「哎……」

「雷昂已經被我弄暈了，我馬上停在廣場上，你在那裡接上我們吧。」泠對菲爾說。

就在一個空曠的廣場，菲爾將泠和雷昂接上了戰機，在帝國組織有效的反擊之前，他們逃離了Jupiter。

戰機上，雷昂教授悠然轉醒，但是特質的手銬限制了他的行動，他望著兩章同樣的面容，起初有幾分驚訝，但是很快又恢復了一貫的從容，臉上的笑容冷酷而殘忍，「我就說過，總有一天我會死在自己的作品手中，看來真是正確的預言。」

「放心吧，我們不會讓你這麼容易死掉的。」泠踹了他一腳，「不過你死後我們會把這句話寫在你的墓碑上。」

「泠！」菲爾怒斥了一聲，泠立刻停手，換上了討好的笑容。

「雷昂中校，我們不想要你的命，我們只想知道死亡秘密。」菲爾說。

第十章 一較高下

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照在眼簾上，冷感覺到溫暖和光明的呼喚慢慢睜開了眼睛。風從窗口吹進來，帶著紫色碎花的窗簾輕輕擺動著。冷還記得這是菲爾為他挑選的窗簾，在他們第一次搬進Vinus克隆人住宅區的那棟房子時，他們對租住的房子進行的精心的布置。床單，桌椅，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冷懷疑之前的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做了一個夢，長長的夢境讓他幾乎忘了自己和菲爾蘭迪只是閑置的資源，每一天醒來無所事事的等待著也許永遠都不會到來的任務。他將手掌放在眼前，看陽光從指間遺漏，在瞳孔上落下刺痛。窗簾再次飄過來，遮住了陽光，冷看到那褪色的花瓣，知道兩年多的時光並不只在夢中溜走。

劫持雷昂之後，修帶人斷後，他們卻飛來了Vinus. 在Vinus之外將雷昂和戰機一併交給了冷也不認識的人，菲爾送他來到了這所房子休息。早已疲憊不堪的他很快就進入了夢想。

門輕輕的打開了，冷卻故意躺在床上沒有動。他不知道菲爾到底是什麼人，有著怎樣的目的，如果他已經不是從前的菲爾，如果他已經找回自己的記憶，那麼自己是不是還能遵守從前的誓言，追隨他到天荒地老？

「冷，你醒了吧？」菲爾在他身後輕聲問道。

冷沒有出聲，繼續裝作熟睡的樣子。菲爾輕聲笑了起來，「冷的睡相還是像以前一樣安靜。」他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冷的眉毛，像小孩子惡作劇一般在他的睫毛上吹了口氣。冷依然沒有動。菲爾也許感到無聊，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在床邊坐了下來。

安靜了兩分鐘之後，冷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的聲音。接著菲爾嘆了口氣，「冷，你的過去儘是些痛苦的回憶，那些東西還是忘掉的好。從今往後我會在你的記憶中書寫下福祉的篇章。」這類似於告白的話讓冷內心充滿了感動，也許菲爾並沒有變，他依然是那個充滿同情心的善良少年，那麼無論天涯海角他也會追隨著他。卻聽菲爾的語氣忽然一轉，「修說這種藥可以讓人忘記過去，雖然我也很懷念我們曾經的時光，但是為了我們的將來，我只能捨棄過去了。」

冷越聽越覺得不對，菲爾難道想要洗去自己的過去，這樣他就可以在空白的頁面上塗抹任何色彩，將自己塑造成像白痴一樣效忠於他的奴隸嗎？冷周身的毛孔都滲出了冷汗，是什麼讓菲爾變得如此邪惡！感覺到菲爾的手抓著了自己的手臂，像注射器一般的尖銳硬物抵在自己的手臂上。冷繃緊了全身的肌肉，用力甩臂，擺脫了菲爾的桎酷，從另一側翻滾下床，做出了戰鬥的姿勢。

「哎？原來並沒有睡著啊！」菲爾冷冷一笑拔出了腰間的槍，「沒有辦法，只好讓你再睡一次了，放心這次睡過去之後，你一定會忘記所有的事情，包括今天的不愉快。」此刻的菲爾就像邪惡的小妖精，一顰一笑都充滿了陌生的感覺。

冷不能讓他開槍，兜起床單甩了過來，阻住了菲爾的視線，然後他快速的越過了床鋪，準備奪下菲爾的手槍。菲爾也不甘示弱，抖落床單一記橫踢先發制人。冷閃身躲開，側身前進，立刻還擊，以掌做刀削向菲爾的頸部。菲爾靈敏轉身，翻身退出了戰圈。

冷只能步步緊逼，一旦拉開距離就會給菲爾射擊的機會，他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知道自己是誰了。但是菲爾的身手明顯比從前提升了太多。菲爾的拳腳幾乎全部是他教的，所以他很清楚他的弱點所在，現在他的每一招幾乎都打擊在他的弱處，卻被輕而易舉的避了開去。冷不敢掉以輕心，全力以赴，兩個人在狹小的房間里展開了激戰。

三四十招之後，菲爾漸漸落到了下風，被冷逼到了床邊，但是他手中的槍始終是致命的威脅，冷決定先把槍奪過來。冷一輪猛攻，菲爾避無可避，只好跳上了床，準備從另一面逃走，冷抓住機會，和身撲上，將菲爾壓在了床上，同時握住他的手腕在床邊上猛磕，菲爾慘叫一聲，手槍終於脫了手。菲爾在床上用力掙扎想要掙脫冷的控制，冷用膝蓋抵住了他的腰，將他的手反剪背後，沒有給他任何反撲的機會。菲爾又掙扎了幾秒鐘漸漸沒了力氣，冷騰出一隻手想解開菲爾的腰帶，將他捆綁住，菲爾急得大叫，「混蛋，你想幹什麼啊！」

冷硬是將皮帶抽了出來，將他的雙手捆了起來，這是軍校中學到的最基本制服敵人的手法。害怕菲爾再做反抗，他將他壓在了身下。剛剛醒來身體本來就不在狀態，加上內心的失落與震驚，冷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外面的陽光依然明媚，風中是不是送來花開的芬芳？他不明白如此美好的世界為什麼就充斥著背叛與傷害，為什麼就容不下自己的一點愛意。昨天重逢的擁抱難道都是假的嗎？眼淚未經流出就已經凍結在冰冷的心中，幹澀的眼窩隨著每一次的眨眼都感受著苦澀。

「喂，你放開我，你這個混蛋。」休息了片刻，菲爾又恢復了力氣，雙手掙扎著想要從捆綁中掙脫出來，「你弄痛我了，冷。」菲爾似乎又變成了從前天真無邪的樣子，半是撒嬌半是嗔怪的要冷給他鬆綁。

「藥在哪裡？」冷說。明明菲爾自己也是失憶的受害者，明明一直怎追索自己的過去，為什麼還要讓他也承受同樣的痛苦，難道這就是人類教育在心靈中根植的惡意嗎？只有失去記憶才能回覆到天真無邪的本性。冷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什麼藥？」菲爾奇道。

「失憶的藥啊！」冷沖著他吼道。這是第一次他對菲爾如此大聲說話，嘶啞的聲音，撕裂的心，淚水在那一刻終於噴涌而出。

菲爾轉過頭來獃獃的看著他，彷彿被他嚇到了，不知道說什麼好。

「為什麼連你都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是這樣？」冷放聲痛苦哭，二十年來的委屈啊，一直藏在心底的挫敗與失落，這一次就傾瀉出來吧。總是毫無條件的懷著感激打算為自己所愛的人付出一生，但是總是一次次的遭受背叛。是自己錯了還是這個世界錯了？也許真的就像雷昂教授說的那樣，自己身上種植著悲劇的基因，一切在自己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

菲爾努力翻了個身，正面對著他，冷的淚水就像決堤的河流落在床單上。他安靜的看著冷，感受著他的悲傷與痛苦，他一直覺得冷太過沉默，把所有的感覺都放在心裡，很希望他這樣放開表達自己的心扉，但是這次因為自己的錯讓他如此傷心，心裡卻非常難過。

騰不出手來為他擦去眼淚，他湊近了，輕吻著他的臉頰，品嚐著他的內心苦澀。冷卻猛然將他推了開去，現在他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安慰，只有最痛的傷害才能讓傷口堅硬如鐵，刀槍不入。從今往後就用傷疤來武裝自己吧，之前一直不願意癒合的傷口，只會讓柔嫩的心承受更多的痛而已。

「藥在哪裡？」冷再次問道。

「說了跟你開玩笑的。我怎麼會給你用那種藥呢？不信你就搜身。」菲爾委屈的說。看到冷真的開始搜他的身，他嘟起了嘴，小聲抱怨著，「小氣，都說了開玩笑的。誰讓你剛才裝睡呢，就想逗一逗你而已。」